這一回延州開的乃是恩科，楊奎靠著一份又一份的奏章，同黨同派的齊心齊力，與自家在天子面前的分量，幾乎是生生從朝中搶來接近兩百個名額。

五千餘人中取二百，乍一聽似乎並不多，可若是對比一下其餘州縣的通過人數，便是傻子也會心。

這可是接近三十人取一人的比例！

比如李勁來延州之前，他的出地簡州——雖是小州，但幾乎每回解試都有千名左右的士子參考，可回回都維持著十個以下的錄取名額。

比如京城，因參考人數較多，士子的水準比較高，是以通過人數比起尋常州縣也要多上不，可對比起來，最好也就是八十取以一而已。

延州這樣多的名額，若是還中不了，自家真的不用再考了！

李勁從最後一名一路往前掃，看到兩個往日州學之中名列前茅的同窗，竟都排到了倒數十幾。

他的臉一白，著頭皮繼續往上看。

李是大姓。

榜紙上姓李的很多，獨獨沒有一個李勁的。

不僅如此，這一份榜單之上，連眼的人名也不多。

這怎麼可能呢！

正常況下，除非當地有特別出的書院，通過發解試的，往往泰半都是州學之中的人才。

一方面州學乃是朝廷公辦，無論是先生還是其餘條件，都要比起普通的書院好上太多，另一方面，士子在州學之中，往往有更多的機會同先生、教授與州衙員識認，這些人通常都是發解試的閱卷者之一。

給閱卷者以機會悉自家的筆仗，在發解試中，也是通過的不二妙招。也許沒法辨認出究竟是誰，但是若是批閱者看到眼的文風，自然會將等次打得高一些。

除此之外，作爲閱卷者，還能在平常的教學之中，將更多的答卷審閱標準同要求告知學子。

延州大州，雖然文氣弱得很，但是州學之中也有四百來號人，如果不出意外，至有一小半能夠通過發解試。

李勁平常在學中的排名在五十至一百中浮，按照往屆的經驗，無論如何都是能通過發解試的，更何況今年名額還翻了好幾倍。

可不知怎的，他把已是把後兩張榜單都看完了，也只在靠後的地方看到過四五個延州州學中出類拔萃的同窗，其餘悉的名字，一個都沒有。

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張榜，也就是第一榜。

上頭列著排名前六十的名字與籍貫。

李勁連大氣都不敢一口，他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往上看，堪堪看到三十餘名，便聽到旁邊的同窗喃喃道：“又沒中……”

這一名同窗今年不過二十出頭，今年不中，三年之後還能再考，便是三年之後再不中，依舊可以三年復三年，是以這人雖然失落，也極打擊，卻是未到不堪重負的程度。

可李勁卻不同！

除卻這一回，他已經再無機會了！

聽得同窗這般說，說明對方已經看完了所有榜單上的人名。

如果看到自家的名字，他又怎麼會不知會。

看來兩人都落了榜！

李勁腳有些，心中涼了半截，簡直快要不過氣來了。

他抱著最後一僥倖，撐著看著那一個個陌生的名字，卻是忽然聽得同窗一聲驚呼，道：“李兄，你看那排第八的！”

難道老天開眼，家中祖墳冒了青煙，竟自家考了第八！！？？

李勁慌忙將頭一擡，“咯”的一聲，卻是乍然之間作太大，差點把脖子都扭到了。

同窗的後半句話這才繼續說了出來，道：“王瑞來的，是不是上一回先生拿來做範例的幷州才子！”

李勁瞪大了眼睛，果然排在第八的人做王瑞來，籍貫卻是延州。

同窗的話方纔落音，周圍也有其餘士子陸陸續續了起來。

“第六的不是那合州的秦仲楷嗎？！上回先生還特意拿了他的文章來做解！”

“排第二的是楚州鹽城的張！”

李勁掉頭一看，這才發覺站在自家附近的，有近半都是州學之中的同窗，而且平日裡學問都做得不錯，幾乎都排在中上。

此刻，這一張張悉的臉上，除卻失魂落魄，還有驚愕與莫名。

也怪不得他們會有這般反應。

往日裡聽得先生數次提起，用來做激勵的人名，如今就在榜上，本來以爲與自己無關，只有進了省試，大家纔是對手，誰想竟是在此刻出現，生生搶了屬於自家的名額！

這些人，便是在原籍原州，想要通過發解試也是輕而易舉，便是要考個解元，也未必不能，爲何要千里迢迢跑來這戰之地，與才疏學淺的延州士子爭名頭？！

這羣人，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幹嗎？！

早有人道：“好似鄭通判便是幷州人！”

“州中的錄事參軍是合州人氏！”

“都鈐轄陳灝是楚州人！”

“不止陳灝，你們都忘了楚州出的楊平章嗎！？”

一時衆人都安靜了下來。

過了許久，纔有人大聲嚷道：“這是作弊！旁州的人，一個兩個跑來此應考，搶我們名頭！也不曉得得未得衙中那些人的指點！”

他這話便似捅了螞蜂窩，立時便有人出聲反駁道：“怎的作弊了，楊平章發了招賢令！面著全天下，旁州的人怎的來不得了？！延州統共纔多人，大家都不來，一座空城，無人幫著重建，你們喝西北風去罷！”

原來是外地來應考的。

又有人道：“都要你們延州人，旁州的都不來，你們自家去打北蠻！這話說的，前線兵將何以堪！”

“又不是違例！尋常州縣發解試不能隨意遷戶籍，否則便是犯，大家都曉得，只這延州是請了聖意，特邀天下才子佳士，若是想來，便是薊州、京城之人也能來！自家學不好，偏怪別人學得好，還胡扯什麼做不作弊的，也是怪不得中不了！”

那人這話端的說的不是場合。

若是對著一羣延州考生，說不得便激起一番義憤，只可惜此回科考，其實大半都是外地學子，是延州人，本就不剩下多，士子更，別說五千名應考者，便是一兩千名，也未必湊得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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