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去的地方並不遠，就在隔壁的廂房裡頭。

當中擺了幾張椅，椅最前方則是放著一塊塗了漆的大木板，木板上繪了汴渠的走勢並幾特殊標記出來的地點。

顧延章站在了最前頭，示意衆人擇了位子坐下，他自己卻不坐，而是指著木板上頭繪的樣子，道：“此爲汴渠。”

他頓了頓，又道：“今次自各部、各司當中調了吏共兩百一十六人，又把導通汴當中需要算的差事，分爲六份，你們可知爲何自己能做差領？”

曹大經心臟砰砰直跳，卻是做一副不知的樣子，同一旁的人互相對視。

上頭顧延章已是又道：“諸位算學在其中最佳，是以得了這個當頭的位子。”

他說完這話，衆人還在等著他誇幾句，說一些客套話，顧延章卻已是跳轉了過去，指著上頭的幾個地方，道：“今次導通汴，需要爾等幫著算的事分爲幾樁，一是按著都水監中得出來的數據，重新覈對清淤的深淺同淤泥的挪運去等事。”

說到此，顧延章忽然停了下來，點了其中一人的名字，道：“你將管有三十一人，分管覈算此數據正誤。”

又簡單說了其中要求，復才道：“一會自有都水監中水工同你細說。”

那人連忙應了，復又就著方纔的話，問了好幾個問題。

顧延章一一答了，接著又道：“曹大經。”

曹大經忙道：“下在此。”

顧延章又道：“朝中要在沙口至河瓦亭子之間鑿渠，自那一鑿、鑿多長，人力如何分工等等，俱要你等計算——你那組中，共有三十七人。”

“三是在黃河南堤，朝中要興建一水櫃，其中除卻固閥，另有泄水等用……”

他點了衆人的名字，把幾項差事分別代了。

一旁早有小吏把名冊一一遞給了對應的人。

曹大經連忙接過，低頭一看，上頭那名冊有自己所管的三十七人姓名、來歷、所長等等。

見衆人都在看名冊，顧延章便道：“時間甚，諸位雖說算學之才上佳，可若是想在既定的時間當中，把該做的事做完，更要的，不是算學之才，卻是統籌之才。”

“今次調的二百一十六人，人人能算會核，如何分拆其中之事，便與你們了。”

說到此，他又代了不要的事項，最後才道：“今次時間甚，爲了省時省力，接了何的差遣，便要去往何辦差，一會收攏齊自己管束的人，務必將此事告知他們，今日各人便要回府收拾行李，明日一早，按著時辰來都水監中出發。”

六人面面相覷，卻是一個都不敢發出質疑，因彼此俱不相識，連話也不敢多說，等到顧延章先行走了，果然外頭來了幾個都水監的水工，諸人各自點了六人姓名，一一對應著同他們代了要做的事項。

顧延章已是不在此，曹大經終於忍不住問那都水監的水工道：“我來時聽得司中公事代，是來甚預估料之事，怎的如今好似並非如此？”

對方只“哦”了一聲，意味深長地道：“料轉運乃是顧公事親管，倒是不用你等擔憂。”

曹大經登時放下心來，又聽對方代得甚是細緻，雖是有文書給下來，然則事項太多、太細，總有不清不楚的地方，連忙找小吏要了筆墨，一面問，一面記得下來，好容易整理妥當了，急急又回去恰纔的廂房當中點了自己組的人，通知衆人回府收拾東西。

***

且不說這一，自各部、各司當中調的吏纔到得都水監裡頭，全無準備，便被告知次日要去外使差，個個急急忙忙回去收拾東西。而另一，金樑橋街的廂房裡頭，幾個丫頭也正指揮人收拾東西。

秋月擬了個單子，給秋爽同秋兩個盯著下頭一項一項地對，自己卻是站在後頭，猶猶豫豫地問道：“夫人，昨日我聽得你同人說話，有一樁事，實在聽不太懂。”

季清菱也在整理桌案上的宗卷同散落的紙頁，聽得秋月問話，一時竟是沒怎麼反應過來，奇道：“什麼事聽得不懂？”

秋月便道：“便是那調各人的事……”

已是想了一晚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此時開了口，便不再遲疑，忙把那不明之問了出來，道：“夫人說，若是想要調各部、各司通算之人，比起自己去問流銓要花名冊，並四打聽，不如請各衙門自己指派，我當時聽了就覺得奇怪，到得如今，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季清菱萬沒想到上心的竟是這事，想了想，問道：“咱們家在邕州的田地，乃是李勁在幫著打點，又有幾個得力的賬房同管事跟著，若是京城裡頭有要之事，譬如因你要打理京師左近新買的田地，打算把他手裡頭賬算得乾脆的賬房調回來，你說他是肯還是不肯？”

秋月想也不想，立刻搖頭道：“他也不是傻的，自然不肯！”

誰人手頭得用的不是有數的？把老手弄走，又要培養新人，新人還未必得用，屆時遇得事，說不得便是一通手忙腳，做得不好，還是上頭人扛事。

季清菱復又問道：“若是我覺得你這一事比邕州的田地更爲重要，給他去了信，讓你帶著信去那一自行挑選好用的賬房，你說他是肯還是不肯？”

秋月點頭道：“當然是肯的，主家發了話，他難道還能不應？”

“隔著千山萬水，你去得地方，人生地不的，怎麼知道哪一個是好賬房，哪一個不是好賬房？”

秋月思索了一會，道：“我取了他們做的賬來看，誰人做得好，就是好賬房了。”

季清菱聽得好笑，道：“邕州足有二十餘個賬房，還各自在不同縣鄉當中，等你這般一地一地看過去，怕是去的時候京師的麥子還是青的，回來的時候已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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