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銀狐大氅拖在鋪了許積雪的地上,將走出來的淺淺印子又掩了大半。
正如謝氏這個人行事一般,彷彿不留半點兒痕跡。
傅明華看得有趣,垂下眼皮帶著笑意安靜的跟在謝氏後,聽謝氏強忍的咳嗽聲,那姑姑應該是崔貴妃自孃家帶來的人,對謝氏異常的關懷:
“夫人可曾吃藥了?若是娘娘知道夫人如今尚未康復,恐怕又要擔心了。”
關切的話讓謝氏角邊出淺淺淡淡的笑意,並不是在傅家時的敷衍作假,而是真正從裡到外的出愉悅與溫:
“勞靜姑關心了,我這一直已經是這個樣子。”
那被謝氏稱爲靜姑的婦人頓了一下,與謝氏換了一個眼神,眼皮垂了下來,出幾分憂傷之意。
謝氏倒是說了這話坦然,這一生早已毀了,現在活著,只是爲了家族而已。
傅家這個世襲罔替對來說,就是當初嫁傅氏的原因。傅老侯爺當年爲大唐立下赫赫戰功,後人卻只被封了虛銜而已。
先帝與當今的天帝,包括當初死去的傅老侯爺心裡也清楚,傅家是選擇將這潑天的功勞,化爲往後傅家人的保護傘,換傅家數百年富貴安穩。
只要傅氏的後人不犯錯、不忤逆,傅氏的富貴可隨大唐的建立而存在,發展數百年,將又是謝氏那般四姓的古老家族了。
正是因爲當初看中了傅家這一點,所以江洲謝氏纔會願意與傅家聯婚,將謝家的嫡次,嫁到傅家來。
謝氏捨去的是自己的一生,謀的是傅家的富貴!
數十年前,謝氏曾有幸結識鬼谷門派後人郭正風,曾爲謝家推卜一卦,只道天將變、災難至、人分離。
謝家如臨大敵,當時請李天正再爲其餘家族卜卦,結果四家之間一亡俱亡,一損俱損。
當時這九個字被謝氏視爲謝家絕九字真言,直到四十年前,果不其然,天下大,十年後唐朝取陳國而代之,正應了當初郭正風卜卦裡所提到的‘天將變’三個字。
此後謝家苦尋破解之法,又求郭正風幫忙,得到指點,謝氏氣數將盡,可是謝家偏要逆天而行。
如此一來,便唯有借運!
四大姓同氣連枝,運道息息相關,已是立多年的世族,運道並不好借。
謝家在思濾一番之後,則盯中了大唐之中新興的世族。
他們要借這些新興世族的運道,爲自己所用。
正是因爲如此,當初的傅家才了謝氏眼緣。纔有了後來謝氏所謂的低嫁,當初轟了整個城,那時人人都在嘆息著謝氏這樣一個出高貴的真正大家小姐,卻嫁給了傅家這樣一個在許多世族看來,如同暴發戶一般的後人。
從嫁進傅家時的那一天起,謝氏就是在完自己的使命。厭棄傅其弦,在心中,其實也與所有人一樣,是看不起傅其弦的,哪怕他並不廢,可從出上講,兩人便並不般配。
只是爲了謝氏的興衰存亡而活著,至於這條命死不死,好不好,又有什麼關係?
那靜姑爲崔貴妃心腹,雖然不瞭解其中大概詳,但也猜得出來謝氏嫁進傅家,必定於四家有利。這樣一個人兒,配傅其弦真是糟蹋了,若是嫁進四姓之中,恐怕遠比如今生活如意。
只可惜……
靜姑無聲的嘆了口氣,看謝氏臉上的淡然之,強忍了心裡的沉重,看了一旁的傅明華一眼,讚道:
“傅大娘子長高了些,上回見著時,還是這麼小。”靜姑落後謝氏半步的距離,以示尊重,便幾乎與傅明華並行。
比了個姿勢,謝氏上回帶著兒單獨進宮時,還是四年之前,傅明華五歲時,崔貴妃生九皇子燕驥之時。
謝氏聽到靜姑誇獎,角邊出一個恰到好的笑容,神淡淡的轉頭來看了傅明華一眼。
見腦袋微微下垂,帶著微笑,一副恬淡安靜的樣子。
傅明華這儀態規矩,閨秀之中還鮮有能比得上的,哪怕就是公主,因爲燕家底蘊淺薄,連族譜排名都沒有的況下,也不見得能比得過的兒。謝氏眉眼間出自傲之,雖說跟傅明華之間母並不親,可是好歹傅明華也是流了謝家的一半脈,在教養兒之上,並不鬆懈,除了閨閣之中孩兒該學的誡讀過,可除此之外,四書五經會看,琴棋書畫不一定要,但也要會。
所以格端莊卻又不失聰慧,並沒有因爲念了誡,便使爲如傅家其他兒一般的子。
至於有沒有長高,謝氏倒是記不大清了。
“時常見著,倒是看不出什麼變化的。”
謝氏忙於家族大事,這些年來只爲謝家殫竭慮,好像確實疏忽了兒一些。
靜姑看得出來並不想聊這個問題,因此打了個哈哈,也就閉了。
傅明華笑容微冷,也就安靜的跟在謝氏後當個乖巧的擺設。
崔貴妃住在蓬萊殿,是後宮之中除了清寧宮之外,最大的宮殿了。雖不如容妃寵,但出地位擺在那裡,又生了兩個皇子,地位穩固。
今日謝氏從傅家出發,是走宮南側的長樂坊,因此靜姑來接人時,是領著母二人由仙門進宮,過三道厚厚的宮牆進宮之中。
宮裡以紫宸殿爲主,後方正中間是景觀極爲壯麗的太池,平日天帝接見朝臣設宴等,便在紫宸殿中,貴妃所住的蓬萊殿位爲紫宸殿北面靠東側的地方,臨太池。
傅明華走得雙發,這樣冷的天,竟是走得汗都出來了,只是一雙腳底踩在地上,依舊是冰得厲害。
一旁的謝氏更是難,已經面蒼白,全靠靜姑與安嬤嬤左右扶持,好不容易纔撐到了蓬萊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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