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事,一開始便已經註定結果。
只是崔四郎一來便道歉,道的不是大謝氏謀算之事,而是當初江洲無禮之故,這讓對崔四郎倒是高看一些了。
“當初在江洲時,他對您無禮,大太太又居心不良。”碧藍想起當日往事,此時仍是憤怒。
“他若求的是崔大太太之事,我反倒瞧不上他,他道當初在江洲時對我失禮之事,我對他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了。”
碧藍有些疑不解:
“奴婢不明白。”
“崔大太太之事,是崔家的打算,與他無關。”若崔四郎因此事而向傅明華道歉,證明他是一個趨炎附勢的小人,若一道歉,便是認爲崔大太太的舉是做錯了。
如此一來,哪怕是他道歉,一個爲了討好,連母親都並不在意的人,傅明華也看不上他。
可他對崔大太太之事並不談,反倒直言相認的是當初狂妄無禮的錯,傅明華反倒覺得崔四郎上確實可見世家的教養。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讀過《左傳》的人不,可能真做到的又有幾人?
“您,您是要原諒他了?”碧藍有些意外,傅明華卻嘆了口氣:
“不是我要原諒他。”
碧藍不懂其中彎道,溫聲解釋道:
“當日王爺拿了《靈山新雨圖》到母親手上,母親親自召見了崔大太太。”那時崔貴妃對十分維護,堅定的站在了兒子兒媳這一方。
雖說那時崔貴妃可能更多的是考慮大局,考慮安定及燕追,但不可否認的是,崔貴妃的維護之是要領的。
現如今崔四郎尋了過來,就是傅明華投桃報李的時候。
當日的崔貴妃對十分維護,現如今崔四郎上門道歉,難道不依不饒?
無論如何,崔四郎都是姓崔的,是崔貴妃的嫡親侄子。
所以纔會說,崔四郎來與不來,結果都是一樣的。
從始至終,燕追借崔貴妃之手打崔氏,而最終這個人又經由傅明華的手,還到崔貴妃的手中。
崔四郎如此聰明,並非廢,他在是留不長久的。
將來他若被燕追放回青河,經此一事,崔家必定會老實許多,且會對燕追恩戴德,遭了打威脅後,又如何不會對燕追事事順從?
不需要接收崔氏的兒,不用像當初的嘉安帝一般留人在府中。
燕追自有辦法如願以償,還教青河崔氏有苦說不出。
這種權勢之間的博弈,好像崔氏還沒開始,便已經輸了。
恩威兼施的手段,他此時便用得爐火純青,更何況將來。
碧藍想不到後頭之事,但傅明華前頭將話說得如此明白,自然也懂了傅明華之前所說的意思。
蓬萊閣裡,崔貴妃笑意的看傅明華的肚子:“你看到四郎了?”
發生在仙門前的事,崔貴妃在宮中經營多年,崔四郎夫婦等了多時,瞞不過也是正常的。
傅明華點了點頭,崔貴妃就嘆道:
“我的父母太急切了。”
興許是世家地位一日不如一日,終是令崔家沉不住氣了。
四大世家之中,如今崔氏略弱,唯一稍好的,也就是一個崔貴妃尚在宮中,當初郭正風的卦象,就如一柄隨時懸在世家頭上的刀,使得崔家急切的想要抓住些什麼,結果卻更適得其反了。
“你是個好孩子。”眼中出愧疚之,“聰明、、寬容、大度。”崔四郎直面當初的錯誤,勇於認錯固然可貴,但聰慧敏銳,又襟廣闊,不較私仇,識大,明事理。
當初還差點兒錯過了。
“以前我不信命、不信緣份,可如今看來,是我錯了。”崔貴妃握了傅明華的手,“因與果,我使你自小失了母親庇護,到頭來,我們卻全了一場母份。”
兩人繞著環抱了結冰的湖面的遊廊走,崔貴妃又道:
“數十年前,你的曾外祖父曾與郭正風好,而得其推卦,指明謝家有大難,將來四姓難以渡過難關。破解之法遠在,唯有借運一說,經過郭正風指點,轉機便在傅家裡頭。”那時的江洲謝氏都誤會了郭正風所說的話,只當郭正風所指的借運一說,是指借長樂侯府氣運罷了,哪知郭正風所指的運,是指應運而生的傅明華。
嘆了口氣:“當日郭正風的卦象結果對於四姓影響極深,所以崔家的人害怕。”
“我明白。”傅明華點了點頭,崔貴妃有些詫異的轉頭看:“你明白?”
想了想,崔貴妃又點頭:
“是了,你這樣聰明,猜也是能猜得到的。”
崔貴妃讚歎道,知道傅明華聰明,每每都總是令驚喜加。
只是崔貴妃仍有些好奇:
“元娘,這樣沒影的事兒,就連傅家裡至今恐怕都全無頭緒,你又是怎麼猜出來的?”
“無非一個利字罷了。”傅明華低頭抿脣一笑,“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漢時司馬遷這句話,便足以解釋一切了。
那時便覺得不大對勁兒,謝氏下嫁長樂侯府,必定是因爲府中有什麼東西吸引謝家。
否則謝氏的兒,就連皇室王公都難以娶得,爲何就偏嫁進長樂侯府了?
事有反常即爲妖。只是那時約猜測,今日是崔貴妃與言明罷了。
崔貴妃沉默不語,長嘆了口氣,也重複道:“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司馬遷這句話說得好。”
兩人說了幾句閒話,崔貴妃也不想再談這個沉重的問題,想了想又問:
“追兒是不是元歲之後,便要回幽州了?”
傅明華抱了暖爐,湖面結了一片片晶瑩剔的冰,湖底依舊可見枯敗後倒落於水中的蓮葉,呈一派蕭索的景象。
可是那淤泥之下,又孕育著新芽,等待著來年開春,再破冰而出,此時的枯敗,不過是爲了明年長得更好在做準備罷了。
看得有些意思,坐到了椅子邊,想要手出去,崔貴妃卻忙將拉住了,傅明華笑道:
“恐怕會另有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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