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穆長寧有這個覺，相信吳滿天也是如此，分明地看到他角狀似可疑地搐了一下，又了側孩般傻笑的吳老爺子，放緩聲音在吳老爺子耳邊低喃幾句。

印象裡的吳滿天冷若冰霜，不近人，直到此刻看起來纔有點菸火氣。

吳滿天請了下人將蘇先生領去客房，吳真兒的丫鬟小青本也是要給穆長寧帶路的，然而走了幾步，那蘇先生忽然回頭：“陶小友，來我這喝杯茶如何？”

能到腦海外被一溫厚的神力刺探，這是有人在給傳音，然而自從神識損傷，穆長寧爲避免傷上加傷，便將神識封閉再也不用了，因而蘇先生的傳音完全被隔絕在外。

蘇先生似是有些驚訝，目微凝看了一眼，穆長寧心知他有話跟自己說，且種種跡象表明，這人的目的方向與大致相同。

是爲了穿的碎片，那蘇先生又是爲了什麼？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穆長寧笑道：“前輩盛，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丫鬟小青顯得有些無措，可二人都是主子的客人，又不好置喙，只得一路默默跟上。

吳家的客房清雅整潔，蘇先生請了穆長寧進屋便屏退衆人，也沒如先前說的請喝茶，反倒拿起桌上一顆花果子就啃，指著道：“不嚐嚐？可甜了。”

穆長寧想到白天那兩顆酸掉牙的花果子，敬謝不敏，“前輩是想和晚輩說什麼？”

蘇先生“嘖”一聲嘆：“這麼一本正經的做什麼，就當老友久別重逢，嘮嗑一下唄。”

誰跟你老友重逢，以前都沒見過你好嗎？

蘇先生忽的笑了聲：“誒，你怎麼把神識弄傷的？”

猝不及防地問起這個問題，穆長寧瞳孔猛的一，雖立即收斂了緒，但毫無疑問還是被蘇先生逮了個正著。

正常修士哪個沒事會把神識封閉了？更何況還是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更應該保持警惕，蘇先生方纔傳音時被隔絕，能猜到這一點並不難。

猶自：“前輩在說什麼，晚輩不明白！”

蘇先生哈哈大笑：“小丫頭，喜怒不形於，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這種制於人的覺真是糟糕，穆長寧強下煩躁心緒，道：“前輩找我來，總不至於是爲了說這些無關要之事，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

蘇先生“哦”了聲：“那你倒是說啊。”

“……”你找我來的，讓我說什麼！

一濃濃的無力油然而生，穆長寧好一會兒憋出一句：“吳老爺的癡傻，前輩可有眉目？”

蘇先生很配合地回答：“略知一二。”

又問：“那前輩當真無計可施？”

“當真。”回答地十分利落。

“有了凝元丹，是否管用？”

“無用。”

眼神微閃，口而出：“凝元丹無用，還有什麼管用？”

蘇先生停下，看了眼，眉梢微挑：“小丫頭想套我話？”

“……晚輩只是好奇。”

蘇先生倒不介意，了潔的下，思索片刻道：“若說什麼管用，大約鬼堂的招魂會有點用。”

穆長寧一愣，穿聞言幡然醒悟：“對了，招魂！那老頭子傻了的原因本不是神識損，而是他魂魄不全！”

更加驚訝，穿又道：“我剛剛也試著去過，老頭子現在傻了，空有修爲卻不會使用，他的神識於封閉狀態，本沒法探知其是否有損，而那些醫修之所以會如此斷言，只是因爲修士會癡傻，最主要的況還是神識損傷。”

所以搞了半天，吳老爺子一直都被誤診了！

穆長寧向對面的蘇先生。能這麼一目瞭然看出吳老爺子的癥結所在，這人可沒表面上看起來的不著調。

“前輩可會招魂？”

蘇先生一聽就樂了：“小丫頭，你以爲我是誰？鬼堂的不傳之，我去哪兒學？再說了，吳老爺子失了一魂一魄，都這麼多年過去了，說不定早便灰飛煙滅，招也招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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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長寧訕訕一笑。

鬼堂，那是天魔宮的一個分堂，旗下的都是魔修，這位蘇先生一看就是修真之人，能聽說過招魂就已經是見多識廣了。

略一思忖：“這麼說，吳老爺是被山鬼怪吸去了魂魄？”

“也可能是人爲，家吸魂奪魄的法寶做的相當不錯。”蘇先生中肯地評價。

穆長寧反倒更傾向於前者，直覺吳老爺子的癡傻會跟穿的碎片有干係，神石碎片經過千萬年的滋養，早已有了各自的靈，化作什麼怪害人都不是稀奇事。

然而稀奇就稀奇在，若穿的碎片真的玉蘭城，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就只出了吳老爺這麼一樁先例？

難道這時候碎片已經走了，不在城中了？

穆長寧思緒百轉千回，冷不防蘇先生問道：“你怎麼對這事如此上心？”

一怔，反問道：“那前輩又是爲何？”

“早先與吳老爺也算舊識，昔日好友有難，過來略幫個小忙。”回答端的是一派風霽月。

穆長寧也學著他的語氣：“我與吳姐姐恰好也是舊識，伯父遭此橫禍，願助一臂之力。”

忽悠人誰不會啊！

蘇先生：“……”

兩人誰也沒從對方裡套出來什麼話，穆長寧起了告辭，小青還在外頭守著，沒有半分不耐心。

也是，吳真兒穩妥，派出來做事的丫頭又怎會失了分寸。

小青將帶去的客房與蘇先生隔了一整條遊廊，一個在東廂，專門招待男客，另一個在西廂，是爲接待客。

果然西廂的佈置比蘇先生那兒別緻多了，桌上的三足香爐裡燃了香，竟有清心寧神之效。

“這是什麼香？特別的。”

小青聞笑道：“是三小姐調的安神香，整個府裡只有三小姐會調，連老爺也誇讚三小姐的手藝，房中只燃三小姐做的香。”

穆長寧道：“吳姐姐真厲害。”

小青頓時有種與有榮焉之，又多講了幾句：“三小姐確實厲害，老爺時常說，若三小姐是男兒，定能夠勝任下一代吳家家主之位，老爺重我們小姐的程度，連大爺都比不上！”

大爺指的應該是吳滿天，而這個老爺想也知道是現任家主吳二爺，可穆長寧從攤主那兒聽來的，是吳真兒自從生父吳老爺子癡傻後，份地位就跟著一落千丈。

難道在人前看來吳真兒大不如前，實則，卻了吳二爺的左右手？

穆長寧看了眼小青，這是個機靈的丫頭，皮子利索話也多，還對吳真兒推崇無比，也許能利用這一點從上套出點什麼東西。

“不止如此啊，我在玉蘭城可聽多了吳姐姐的事，說是活菩薩轉世，心地善良，助人爲樂，說貌如天仙，風華絕代，說溫和知禮，大家之風……”

穆長寧一一掰著手指數，小青連連點頭，這時穆長寧話鋒卻忽的一轉，“可是……”

小青忙問：“可是什麼？”

“可是也有故意抹黑吳姐姐的，今日我去了寶閣買東西，卻上了秦家的小姐來砸場子，那秦家小姐說的話……”穆長寧唉聲嘆氣：“秦小姐說得出口，我都不好意思說了！”

小青當然知道秦嫣然跟吳真兒不對付，又是向著主子的，當下就怒了：“秦八小姐實在太過分了，是抓著這點陳年舊事不放，我家小姐欠什麼了，欠秦傢什麼了，又欠二公子什麼了！”

“當年小姐與也是相親相拿當親妹子的，二公子出了事又不能怪小姐，那不過就是個意外！”

關鍵來了。“秦二公子出了什麼意外？”

小青猛地回神，發現自己似乎說多了，不該妄言主子的是非，穆長寧道：“我只是爲吳姐姐不平，這麼好的人兒，爲何要遭這些流言蜚語。”

小青想這件事整個玉蘭城無人不知，陶姑娘隨便找個人問問也能知道，但難保不會聽有心人添油加醋一通，顛倒是非黑白。

嘆道：“其實也沒什麼，當年小姐與秦二公子定了親，也是人人稱頌的一對金玉，可陶姑娘也知道，小姐本來是家主之，但老爺子後來出了這事……二公子是被當作秦家未來家主來培養的，小姐自認配不上他，便提了退親。”

“兩家都商量好了，二公子也同意退親了，之後二公子出門歷練，卻被匪流圍攻……秦家找到人的時候，都爛了。秦八小姐將過失都怪在小姐頭上，還口口聲聲要小姐爲二公子守一輩子。”

小青說道這裡臉都氣紅了：“陶姑娘你評評理，這種事能怪我們小姐嗎？”

理論上確實沒有什麼關係，要怪就怪秦二公子學藝不，著了道，但要追溯因果，秦二公子爲何要在退親後出門歷練？和這件事有沒有關係？

再來，吳真兒雖說因爲生父癡傻，不再是家主之，可在現任家主吳二爺面前也是萬分得臉的，連吳滿天都比不上，怎麼就覺得自己配不上秦二公子了呢？

退婚的理由太牽強，至這個解釋在穆長寧看來是不夠充分的。

最後，秦二公子出門歷練遭遇匪徒，被發現時首都爛了，這說明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在這一段時間之後，什麼痕跡都沒了，怎麼就肯定，秦二公子一定是死於匪徒之手呢？

穆長寧心底存了疑，但回答小青的問題，自然要順著的意思來，“秦小姐著實無理取鬧了。”

小青方纔也是藉機傾吐發泄，再聽穆長寧附和，心裡就長長出了口氣，連連點頭，愈發覺得穆長寧親切來了：“天已晚，陶姑娘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下去。”

穆長寧道過謝，等小青走後便盤膝坐在牀板上，靜靜梳理這些關係。

吳老爺子丟失了一魂一魄而癡傻，吳二爺繼任了家主，吳真兒覺得配不上秦二公子退親，秦二公子又在之後出去歷練亡。

吳真兒的水靈純淨度達到罕見之高，吳二爺自從繼任家主之後雷厲風行，讓吳家逐漸有凌駕於燕家之勢。吳家在南城修建坊市，大筆大筆的靈石開銷出去，吳真兒了吳二爺的左膀右臂……

這一層一層之間都有什麼關聯？

剪不斷，理還，穆長寧想著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問道：“穿，你有什麼看法？”

穿狠狠一角，“婆婆媽媽的七八糟，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得，這就是頭腦簡單的主。

穆長寧不指他了，擺擺手先自行修煉起來，到了半夜，穿突然道：“寧寧，有人來了，窗外！”

穆長寧猛地睜眼，五暴雨梨花針出去，沒聽到任何靜，反倒窗戶被打開，一個藍影輕飄飄地落下，手上夾著剛剛發出去的五梨花針。

“小丫頭警覺不錯嘛，你不是不能用神識？”蘇先生把玩著手裡的梨花針，每一都是玄鐵煉而，尾部雕琢著淺淺的梨花圖案。

了一下那梨花，眸輕閃似有什麼緒正傾瀉。然而手中一鬆，這些梨花針又重新回到了穆長寧手裡。

蘇先生重又掛起一臉笑嘻嘻的表，穆長寧肅容問道：“前輩，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做賊！”他說得理直氣壯，打了個響指坐下來，挑眉笑道：“要不要一塊啊？”

“你一個人做賊還不夠，還要拉幫結夥？”穆長寧翻個白眼，“不去！”

蘇先生誇張地張大，做出副吃驚的表：“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吳家的多得很，你不是很關心有關吳家的事嗎？”

穆長寧眉頭一跳，蘇先生嘆道：“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個兒去找樂子。”

說著就往窗外跳去，幾下已經到了屋頂。

側一看那個已經跟上來的，蘇先生笑道：“不是說不去嗎？”

穆長寧面不改：“最近手頭有點，回頭五五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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