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寧如遭雷劈,整個人都於呆若木狀態,腦子一時還轉不過彎來。
當年點蒼城賣靈米的老大爺和祥慈藹,在當時爲數不多相識的人裡,就覺得那老大爺最閤眼緣,也最投契。可眼前的蘇先生,漫不經心玩世不恭,哪有一點那時的影子?
一個人的相貌能變,修爲能變,連格都變了,本來便萍水相逢,怎麼認得出來。
更何況,那老大爺不會說話……對了,蘇先生可是張烏,他就是早知道自己會惹禍,所以那時候擺攤才裝啞的吧!免得誤傷禍害了其他人。
穆長寧福至心靈地想。
要說二人有什麼相似,大約就是他們有意無意都會與講道論理、指點傳教。對於一個幾乎是陌生人的後輩來說,這樣的指教,已是彌足珍貴了。
再者,這次在玉蘭城,要不是蘇先生明裡暗裡幫著,也不能這麼輕鬆地就收了樹魂,還得了木相晶和兩葫蘆草木原了。
難怪從開始蘇先生就一副老相識的模樣,是本沒朝這個方向去考慮,一時還真有些慚愧。
“前輩……”
蘇先生翻個白眼,“行了,我又沒要你怎麼心懷激愧疚的,跟你挑明,無非是要告訴你,我呢,也是蒼桐派人,這麼剛好的,還跟你同在丹峰,而且,也算夠格能當你師傅,拜我爲師,總不至於讓你叛出宗門。你就說,拜不拜吧!”
“……您連我在丹峰都知道?”穆長寧傻眼。
蘇先生不忍直視,拍著桌子道:“你,你這丫頭,會不會抓重點啊!這是關鍵嗎?”
桌案上的茶盞叮咚一震,穆長寧看他雙目瞪圓,眼神飄忽不自然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端起茶盞跪在蘇先生面前,恭敬奉上,道:“師尊在上,請徒兒一拜!”
蘇先生火氣剎那間全消了,心裡那一個舒坦,笑得如沐春風。接了拜師茶,扔了只玉瓶過去,懶懶道:“吶,一點小玩意兒,自個兒玩去吧。”
穆長寧現在不能用神識,搖了搖覺裡面似乎是一顆丹藥,還未來得及過問,穿驚道:“寧寧寧寧,是凝元丹,上品凝元丹!”
穆長寧震驚地看向蘇先生。之前還在想該去哪兒找凝元丹,下一刻師父就把東西給了?還說這是小玩意兒?
要知道,當初在雲頂拍賣會,一顆中品凝元丹的價格就已經接近十萬中品靈石了,他竟然隨手就能拿出六品丹藥來!而且這六品丹,還是眼下最需要的東西。
“師父……”
“有點眼力啊,凝元丹還認得。”蘇先生好笑地看呆呆傻傻的模樣,把還跪在地上的拉了起來,“既然拜了師,爲師也不能太小不是,別的不說,我對徒兒可是向來很大方的。先收起來吧,甭管這之前是怎麼的傷,你下次要是再敢拿神識開玩笑,我可不管你了。”
“是!謝師父!”穆長寧朗聲應是。
下次再給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用神識的實質理攻擊了,這次的教訓已經足夠了,再上這種況,師父也未必拿得出第二顆凝元丹來。
“既然要回門派,就一起回了吧。”
蘇先生帶著穆長寧一路走出茶樓,祭出那張毯就一路飛往蒼桐派方向。
毯不用人控,速度也很快,周圍形自然的保護罩,不會罡風影響,這速度可絕不是一個築基期修士能施展得出來的,穆長寧也猜到師父不會是普通的門弟子,能隨手拿得出凝元丹的,怎麼也該是結丹修士了。
“師父,我還不知道您的道號呢。”
蘇先生斜睨一眼,道:“我呢,確實是姓蘇,名字太久遠,我自己都記不起來了,至於道號,師尊賜號訥言。”
訥言?訥言……
穆長寧默唸了兩遍,還在回憶丹峰哪位金丹真人道號訥言,突然間想起一件事,結道:“訥,訥言……真君?”
丹峰一峰之主,訥言真君!
穆長寧悚然大驚。
丹峰的弟子們,不會有一個不知道他的!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八階煉丹大師,蒼桐派化神大圓滿期老祖的首席大弟子,剛過四百歲就進階元嬰大圓滿,甚至極有可能會在未來二十年進階化神的訥言真君!
這可是個傳奇人啊,相傳此人十八歲築基,六十四歲結丹,一百七十歲結嬰,整個蒼桐派,除了慕衍,還沒誰破了他的記錄……對了,慕衍!慕衍還是訥言真君的弟子呢!
穆長寧只覺得腦袋暈暈乎乎的,本以爲能教出慕衍的人,怎麼也該是個嚴厲正經的老道士,面前這人……和想象中的差距實在有些大啊!
“師,師父。”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話:“您,您怎麼會想……收我爲徒?”
訥言真君這種令人仰難以企及的人,竟有一日會的師父!簡直跟做夢一樣。
蘇訥言撐著腦袋漫不經心道:“我呢,就喜歡閒來無事的時候換個份到去轉轉,那時候上你這小丫頭就覺得甚是有緣,留了個心,你看,放長線釣大魚,還不是栽我手裡了!”
“……”穆長寧角一,還是有些難以接,這吊兒郎當的貨居然就是訥言真君。
蘇訥言倒頗爲得意,“籽福金銘那幾個小娃子還敢跟我搶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是你小丫頭倒是夠意思,沒被他們幾個騙了去。”
穆長寧滿頭大汗。心道哪是什麼騙不騙的,當然希有個師父指點教導,只這事還是要看緣法,金銘真人和千葉真人想來不過就是說笑,而籽福真人和之間也有些矛盾。
方纔在不知師父就是訥言真君的前提下會拜師,一是爲言而有信,完先前答應的事,二是師父早先有意無意的教導已經讓益悟良多,三是二人之間也確實當得起有緣二字。
原以爲師尊至多就是個金丹真人,哪知還是低估了。
等等,“師父,您怎麼連這些都知道?”
這些事也就是在外門流傳了一陣,門弟子至多就當個談資,更不可該傳到像師尊這種元嬰修士耳中的啊。
想到從前在坊市,因爲陶芷馨的事,險些在掌刑堂被千葉真人籽福真人二人隨意判了,若非慕衍及時趕到,如今還不知在何方。
原先還以爲是慕菲菲將慕衍請來的,可現在想想,慕衍和師父的關係,未必不會是師父讓慕衍出的面。
穆長寧狐疑道:“師父,您不會一直在關注我吧?”
“切,小丫頭往自己臉上金了!”
蘇訥言有些不大自然地別過頭,背對著道:“現在離門派還有幾日路程,你先把凝元丹吃了吧,爲師替你護法。”
話題轉得有些生,穆長寧低低笑了笑,鼻尖驀然升起一酸意。
一直以爲自己就是這世間的浮萍,無依無靠,咬牙著自己堅韌堅強,小心謹慎一步步走自己的道,沒有倚仗亦不敢張揚,從沒想過原來也是有人在暗暗護著……是了,從今往後,也是有師父的人了。
穆長寧低聲道了句“謝師父”,拿出凝元丹便服下修復起傷的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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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訥言背對著,盤坐在毯上,了遠方連綿的山脈,心中輕輕一嘆。
阿宴,這是你的兒,從今往後,我會替你照顧好的,你安心吧……
回門派的一路二人皆都無言,有元嬰大圓滿的師尊在旁護法,穆長寧完全可以放心吸收凝元丹。
修復神識的過程並不痛苦,上品凝元丹效果奇佳,全心就像浸泡在一汪暖融融的春水裡,看著碎裂的神識在藥效下一點點自發癒合,凝一個整。
這個過程便是一場奇特的驗,直到神識完全修補完了,凝元丹的藥效卻沒有用盡,以免浪費,穆長寧便自發運轉起紫元訣,藉由凝元丹藥效淬鍊打磨神識,直至藥效完全吸收乾淨。
睜眼的那一剎那,眸中紫意濃重,神識盡數釋放,竟帶一片靈威,將高空的罡風都盡數退,好一會兒,這片靈威才盡數收了回去。
凝元丹不愧是六品丹藥,是這一顆中蘊含的能量,不僅盡數修補好的神識,更讓的神識凝實壯大了不,紫元訣的功法又進益一步,只要繼續勤修苦練,待築基之後,尋到安魂石,不愁無法進階紫元三重!
穆長寧興的收回神識,轉頭見蘇訥言笑瞇瞇地看著自己,訕訕笑道:“師父……”
“看來凝元丹讓你收穫不小啊。”蘇訥言挑高了一邊眉。
“多謝師父大恩!”
“得,怎麼跟慕衍那小子一樣一板一眼的,無趣啊無趣。”蘇訥言雙手枕在腦後,平躺在毯上,悠悠道:“前面不遠就是蒼桐派了,待會兒慕衍陪你執事堂辦理份玉牌,再自己挑選一府,做我的弟子,可不能太寒磣。”
“是不是太麻煩慕……師兄了?”想想一個結丹真人帶著自己去做這些瑣事,還真有些汗。
蘇訥言眼皮也不掀一下,“怎麼麻煩了,做師兄的關照一下小師妹還能怎麼了?”說著他嘆了口氣,“慕衍這小子,年紀越大越不可,好歹小時候還知道拉著我問我要糖吃的,現在,哼!”
穆長寧稍稍想象一下,小小的慕衍拉著蘇訥言甜甜糯糯地要糖吃……連忙使勁搖了搖頭,這畫風怎麼就這麼詭異呢?
不過兩刻鐘的功夫,二人便已經到了門派。依著蒼桐派的規矩,無論是煉氣小弟子還是化神期長老,到了門派前都得下飛行法步行,以示對師門的尊重。
蘇訥言沒有將制的修爲恢復過來,依然是築基中期,負著手大搖大擺地走向大門,卻被守門的煉氣小弟子攔了下來,“這位師叔,麻煩請出示份玉牌。”
無論是穆長寧或是蘇訥言,上都沒有穿著門派的服飾,這小弟子大約是新來的,也沒見過蘇訥言,一手就把人攔住。
蘇訥言角一,穆長寧低下頭使勁憋著笑,蘇訥言狠狠瞪一眼,低頭在儲袋裡翻了半天也沒找出份玉牌來,一拍腦門道:“沒帶。”
然後直接把穆長寧的搶過來晃了晃道:“吶,這不是嗎?”隨後又往裡頭走。
穆長寧無語,那兩個小弟子大概也沒到過這種事,又將人攔住道:“師叔,這玉牌是那位師姐的,不是您的,請出示份玉牌!”
“我……嘿!”蘇訥言氣道:“你們兩個怎麼這麼死心眼哪?”
穆長寧翻個白眼,蘇訥言正開口講道理了,遠遠傳來一道清淡的聲音:“師尊。”
慕衍面無表走過來,兩個小弟子倒認識他的,一聽慕衍這麼稱呼,嚇得都了,不可思議道:“訥……訥言長老?”
二人連忙跪下:“弟子無知,長老恕罪。”
蘇訥言還不至於跟兩個小弟子過不去,只是看著慕衍不由了下,徒弟的臉比師父可有用多了。
慕衍跟蘇訥言多年師徒,一看他這樣就知道又在想七八糟的了,無奈道:“師尊。”
他瞥見蘇訥言邊的穆長寧,微微一愣,蘇訥言解釋道:“吶,這是你小師妹。”
穆長寧低頭行禮:“師兄。”
慕衍微微頷首,心中生出一種果然如此之。
穆長寧沒從境中出來,所有人都以爲是死在裡面了,師尊當時沉默了一會兒,便離去,他不用想都知道師尊是去找人了。之前還讓他暗中多照顧這個小丫頭,還要他親自去掌刑堂把領出來……
凡此種種,慕衍大概也猜到一點。
蘇訥言見慕衍也過來了,擺擺手道:“吶,你師妹給你了,按著老規矩來,不許馬虎啊!”
慕衍眉尖輕跳,再一看蘇訥言連人影都沒了,低頭瞧了眼尚還不明所以穆長寧,默默哀嘆一聲,道:“師妹跟我來吧。”
穆長寧亦步亦趨地跟著慕衍,守門的兩個小弟子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得出一個結論——訥言真君收新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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