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坊市寂靜了好一會兒，穆長寧看著地上的凌玄明，冷冷勾了脣。

曾經被凌玄明凌清婉兩兄妹欺凌，風水流轉，卻總歸是要討回來的。在修真界，什麼人什麼事都可以不信，因果報應，卻由不得人不信。

揍凌玄明這一頓，也是他自己活該，白送上門的，不打白不打。

靈魂深某弦被了一下，一興歡快躍躍試的緒洶涌奔出，囂著讓去將凌玄明大卸八塊。這是原主的某些執念在作祟，穆長寧默唸著清心咒，將這衝下來，不由苦笑了一下。

看來原主對凌家這些人還真是深惡痛絕啊，即便死魂消了，還能烙下怨念志，對產生影響。

修行之人最忌諱讓人不好掌控的事，這原主的執念一到刺激就會時不時出來作祟一下，雖對心志凝練有好，但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

不過穆長寧還有理智在。這裡是天機門的地盤，凌玄明是天機門的弟子，他調.戲在前，打他一頓也不爲過，但要是再得寸進尺，就要讓師門難做了。

是恨不得現在就教訓了凌玄明，但場合不對，時機也不對，凌玄明目前，恰恰就是屬於那種不得的人。

有天機門的小弟子去將凌玄明扶起來，坊市的執事弟子也聞聲趕來，見到同門築基師弟被打，然大怒，“是誰在坊市行兇！”

這位執事弟子恰好跟凌玄明關係不錯，眼見著有師兄撐腰，凌玄明底氣霎時足了，捂著流不止的鼻子指向穆長寧道：“師兄，就是這個臭丫頭，我好心給領路，不領也就算了，還出手相向！”

執事弟子一見對方穿著蒼桐派服飾先是一怔，再見袖口領口藍金的流雲圖案，知曉這位應該是蒼桐派的英弟子，回頭就看了凌玄明一眼，見他鼻直流，不由恨恨瞪他一眼。

人家蒼桐派一個煉氣期的小丫頭，居然把他一個築基期給打這樣，天機門的臉面都被他丟了！

不過責備歸責備，事關師門面子問題，執事弟子的態度必須強起來。

“這位道友，天機門跟蒼桐派向來友好，你在坊市如此行事，未免太不將我天機門放在眼裡！我倒想問問，道友此舉，是爲何意！”執事弟子滿面寒霜，冷冷喝道。

沒等穆長寧說什麼，凌玄明便惡人先告狀：“師兄，還問什麼，事實不擺在眼前嗎？爲蒼桐派弟子，在別門別派肆意打殺他派弟子，就該抓去掌刑堂！好好問問蒼桐派的人，是怎麼管教門下弟子的，也不知什麼樣的師父教出這麼個徒弟，盡出這種無禮無恥之輩！”

凌玄明被當衆掃了面子，當然得先發制人，趁機把臉掙回來。

執事弟子暗暗瞪了他好幾眼。凌玄明不清楚，他卻是清楚的，這子看裝束說也得是金丹真人的弟子，連帶著金丹真人一道罵進去，還真長本事了啊！

出門在外，同門弟子當然同氣連枝，先前是存了看熱鬧的心態，可眼見著凌玄英顛倒黑白，將師門都罵了進去，蒼桐派的小弟子們霎時不幹了，大聲道：“明明是你先對我們穆師姐手腳的，你口噴人！”

凌玄明呵呵一笑：“我手腳？我連都沒到好嗎？”

他是想來著的，還沒近，就被踹飛了。想到這裡，又是一陣窩火。

凌玄英一過來就看到這副場景，見凌玄明也在場，面就是一沉，再聽到一邊圍觀的人議論紛紛，基本知道發生了何事，站到穆長寧前，冷笑道：“凌玄明，你長本事了，在自己門派胡作非爲也就算了，還敢把手出去？”

凌玄明面一變，那執事弟子臉也不好看。聽到蒼桐派的小弟子們說“手腳”的時候，他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暗罵凌玄明敗事有餘的同時，也在想怎麼收場，可凌玄英居然就跳出來維護這個子？

他難道不知道，他也是天機門弟子嗎？居然幫著外人！

“放屁！”凌玄明怒道：“你吃裡外偏幫外人，這人給了你多好啊，要材沒材，要樣貌沒樣貌，我瞎了去看上，送我我都不要！”

“凌玄明！”

不止凌玄英惱了，蒼桐派小弟子都不能忍了，穿打著酒嗝一個勁地嚷嚷：“格、格老子的，別攔著我，我要去瞎他的眼！”

穆長寧走出凌玄英後，淡淡看向執事弟子，“凌玄明平素什麼樣，貴派最清楚，起因究竟如何，爾等心知肚明，且不論他沒到我，在坊市糾纏修，這一點也不是君子所爲。”

見凌玄明張口言，穆長寧率先打斷，“坊市都有留影石，事起因一查便知，閣下不必在此逞口舌之利。”

執事弟子微怔，凌玄明臉一變，蒼桐派弟子們各個眼睛晶亮，興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還有留影石啊！”

“穆師姐真聰明！”

穆長寧微微彎脣。當初在坊市，也吃過陶芷馨的虧，留影石從來是監控盜竊的，極會用在這種瑣事上，或者說，他們是沒有監控的意識。

執事弟子的臉有些難看，就算不用查看留影石，他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凌玄明什麼德行，他還不懂嗎？

“就算如此，道友也不該下這麼重的手！”執事弟子僵地道。

穆長寧輕笑，細白牙齒若若現，挑眉道：“很重嗎？”

執事弟子微怔，抓起凌玄明的手腕，只是臼了，靈力在他探了一圈，發現這貨連傷都沒有，吐純粹就是被氣的，唯有鼻子看上去嚴重了點，可對修真者，這些傷又算得了什麼？

他臉變了又變，好一會兒，笑著打起馬虎眼，“道友勿怪，都是一場誤會。”

這已經是站在理虧一方了，今天這事各大門派都有弟子看著，丟人都丟到姥姥家去了，執事弟子企圖和解。

穆長寧卻不領，冷冷笑道：“誤會不誤會先兩說，閣下方纔辱我師門，侮我師父，這件事可不能這麼算了。”

執事弟子心中長嘆，知道此事是難了了。金丹真人是能隨便罵的嗎？

凌玄明心火大盛，腦子一熱啐道：“你師父是個什麼東西！”

穆長寧目一寒，殺機頓現，凌玄英趕忙拉住的手，輕輕搖頭。

一邊的小弟子惱恨道：“我們穆師姐的師尊，是訥言真君！”

這些弟子都是丹峰的，訥言真君在他們眼裡就是神明，怎能容許別人侮辱他們心中的信仰！

凌玄明一時沒反應過來，冷冷嗤道：“訥言……”他忽的一窒，陡然臉慘白，不敢置信地擡眸，氣勢就弱了一大截，“訥言……真君？”

修真界極有人會不知訥言真君的名號，連帶著慕衍也是人人耳能詳的，大家倒是都知道訥言真君前幾年新收了一個煉氣小弟子，可他怎麼知道，就是眼前這個人呢！

這回是真踢到鐵板了！

凌玄明整個人如同泥塑木雕僵而立，執事弟子也基本差不離了，他原以爲這修師尊至多是一位金丹真人，卻沒想是訥言真君！

訥言真君是什麼人？先不提他的種種稱謂，未來十幾年，訥言真君必將化神，到時蒼桐派一門雙化神，將遠遠將衆門派甩在後。

沒有人得罪得起一個準化神修士的！

幾乎所有人都於呆滯傻愣狀態，穆長寧被凌玄英拉住，緩過神來強住了怒火。

現在理虧的是天機門，這時候出這個頭已經不合適了，矛盾上升到現在這個層面，已不是小小私怨，更不是幾句誤會能解決的。就算把凌玄明打死也無濟於事，反倒如了人家的意，讓他們有了別的藉口說事。

穆長寧冷冷道：“大家都看著，事關門派與師尊榮辱，還貴派能給一個代。”

話說完，便頭也不回走進珍寶齋，凌玄英怔了怔趕跟上。

坊市裡雀無聲，天機門的弟子們各個神驚惶，好一會兒反應過來這是攤上大事了！

凌玄明面如死灰，冷汗淋漓，他實在想不通，原本不過是例行的每日一番調.戲，最後怎麼會攪和這樣？

那執事弟子更像死了爹孃一樣懊惱不已，他是瘋了來管這檔子閒事，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

執事弟子恨恨踹了凌玄明一腳，咬牙拎著他去掌刑堂負荊請罪。

蒼桐派的男弟子甲猶自不解氣，罵道：“穆師姐就該把那該死的傢伙皮筋！”

“在人家的地盤皮筋，你當他們都是死的！”男弟子乙敲著他的腦袋搖頭，“穆師姐這麼做纔是對的，牽扯到門派尊榮，不是幾下拳腳就能解決的。”

有好奇的別派弟子不由問起話來：“你們那位穆師姐，真是訥言真君的弟子啊？”

“那是！如假包換！”男弟子甲拍著脯保證，面上眼裡都升起一與有榮焉的驕傲，開始說起穆長寧的輝事蹟：“我們穆師姐啊……”

坊市又恢復了鬧哄哄，珍寶齋頂樓的雅間裡，三個金丹真人對面而坐，其中一個二十七八歲模樣的修笑起來：“蘇訥言的小徒弟，好像有點意思。”

一個形魁梧的男修淡淡道：“別沒大沒小。”

修翻了個白眼，看向另一邊看起來俊秀儒雅的男修：“歐堂主，你覺得，我們在這次考覈賽上增加點難度怎麼樣？”

歐堂主似笑非笑睨了修一眼，“月桂仙子有什麼好主意？”

魁梧男修聞言皺眉，“哪有什麼好主意，都是餿主意！”

月桂仙子嗔惱道：“瞿舵主，你不懂就別說話！”

說著又朝歐堂主笑道：“我也不爲難所有人，我就是想看看，蘇訥言小徒弟，到底有幾分本事。”

……

穆長寧直接上了珍寶齋二樓，已經很快收斂了緒，見凌玄英跟在他後言又止，好笑道：“凌道友這是怎麼了？”

凌玄英嘆氣：“穆道友，我不知會遇上他，那人是我同族族兄，向來與我不和，今日之事，恐怕還是因我而起。”

穆長寧如何能不知道凌玄明什麼樣？三歲看到老，無論是在原主記憶裡，或是在的記憶裡，凌玄明從來都是任意妄爲又小肚腸的。

“多說無益，我還得謝凌道友及時拉住我。”否則，還真可能一時衝上去揍人了。想到這裡，不由多看了凌玄英幾眼，道：“凌道友，易會還去不去了？”

見轉移話題，凌玄英配合地拿出兩套斗篷和兩張面，“當然要去，不過得先換裝備。”

純黑的斗篷將兩人形完全籠罩住，穆長寧發現穿上這斗篷後就看不清對方的修爲了，而戴上面之後，連說話都變得雌雄難辨。

“高級易會有時候會出現諸多修士眼紅的東西，如此也算能一定程度保護易者的私。”凌玄英解釋道。

穆長寧點點頭，凌玄英將玉牌給了一號房門前的修士，二人一道走了進去。

裡頭有十幾個和他們一樣穿斗篷戴面的修士，二人走到一角落坐下。

這些人的斗篷面僞裝，其實在穆長寧的破妄眼之下無所遁形，不過易會的規矩如此，沒必要去刨究底。

房間中靜得很，有一個形高大的修士來到中央，拿出了一樣錦盒打開，錦盒中放著一株通雪白的靈植，穆長寧一眼便看出這是株五百年份的薄雪草，也雪絨花，只有西部魔域的雪山上會生長。

道魔雙方和平相了數百年，每年丹道盟都會跟天魔宮做著藥方面的易，雪絨花就是丹道盟要求的一味主要靈植，尋常難以得見。

難怪是高級易會所，還能見到這樣的東西。

“五百年雪絨花一株，換取赤晶一塊。”那高大修士說道。

等了片刻不見有人應答，高大修士準備收起雪絨花，凌玄英忽然說道：“赤晶沒有，霜晶行不行？”

高大修士搖頭，另一名形矮小的修士拿出一塊紅的石頭，道：“我有赤晶，換你的霜晶。”

凌玄英拿出霜晶做了換，三方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皆大歡喜。

穆長寧心道凌玄英一個陣法師，什麼時候收集起靈藥了，旋即想到凌清溏，又很快將這個疑問拋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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