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姬沒想到，事會變這副模樣。

天依舊沉沉的，連書房都影影綽綽不見半分亮。

“你說那人死了？”

夜北冥安坐一旁劍眉蹙，面沉的看著面前跪在地上的清姬。

“清兒出事的時候，你們在哪。”

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夜北冥可謂是誰也信不過了。

甚至連素來伺候月清音的春月都因為此事，被關進了夜影樓的地牢里。

不等到真相大白之前，月清音邊只能出現他能完全信任的人。

“樓主，事發當時屬下隨時璇堂主去八仙樓，不曾找到王妃，堂主便讓屬下去城南請王妃回府。”

“屬下去的時候，王妃已經遇襲，春月堂主……不，春月姑娘當時重傷，面對對面的圍攻已經是強弩之末。”

“玄姬送春月回到月府后，屬下另外追查這群人的行蹤，一直到城南南郊。”

清姬的回答似乎沒什麼病。

“你是說，你始終都是一個人行？”

“是。”

清姬神不變。

“玄姬安置好春月姑娘便來京郊與屬下匯合，我們一直在尋找王妃的下落。直到西郊見到了夜影樓的訊號，我們趕過去時有一人正鬼鬼祟祟的逃離西郊。”

“屬下讓玄姬回來跟主子稟告行蹤，追著此人一路來到了西城門前。”

“那人走在道上，便忽然咽氣了。”

夜北冥聞言，臉越發難看。

其實他始終不曾懷疑過清姬和玄姬兩人，但此事兩人的行蹤實在是過于散漫。

亦或許是他也并非完全信得過時璇，是以對于時璇下的命令也心生幾分懷疑。

畢竟連春月都出了問題，事關月清音，夜北冥竟一時不知周遭還有多危險。

“忽然咽氣，可查過死因？”

“查過。”

清姬從善如流。

“屬下將他的尸帶回了堂口，此人上有刀傷，但真正致命的似乎是某種毒藥。”

“毒藥？”

夜北冥挑挑眉，只覺得昨夜的一切似乎都與毒藥有不開的干系。

“你是說……”

“屬下懷疑，這群人此次行，本就沒想過要留活口。”

“……”

這個推測，和夜北冥的預期是符合的。

否則昨夜的所有俘虜自盡時都不該干脆利落如此。

饒是夜北冥在戰場爬滾打這麼多年，求死的戰俘不計其數，倒也沒有這般痛快的。

如此想著，他眼看向高座之上，神被影籠罩了七八分的皇帝。

“父皇，兒臣這邊得到的消息，就是這些。”

老皇帝聞言看過來，漆黑的雙瞳中生出幾分寒。

“北冥，你的意思難不……”

“父皇，兒臣覺得此事與皇后有關。”

夜北冥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話音剛落，仿佛連書房的空氣都變得沉凝起來。

今日的他，并非沒有被氣昏頭過。

甚至，將月清音送回了月府，夜北冥的第一反應就是提刀殺進皇宮！

他想當面問問俞，那種時候故意拖住他，究竟是存著什麼心思。

只是這樣的想法正猛烈的一刻，夜北冥闖皇宮還沒來得及發作，便被皇帝親自攔了下來。

更近乎是被皇帝親手派人押到了書房，才有了如今這一幕。

“北冥，你沒有證據。”

“父皇還想要兒臣拿出什麼證據？”

夜北冥眸發冷。

“父皇，皇后對兒臣做什麼都無所謂，兒臣并非皇后所出，又與老五素來不合。”

“但，不該對清兒出手。”

“是六宮之主不假，但兒臣以為父皇早就應該知道，手段有多惡毒。”

書房，氣氛一時凝重。

菲微的燭照不亮皇帝深邃的眼底，更照不亮夜北冥沉的臉。

清姬似乎沒料到還能聽到如此宮闈聞，但夜北冥沒讓走，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離開。

“北冥……”

“父皇，此事倘若你還任胡來，難道要閘刀架在父皇頭頂，才知道反悔？”

皇帝聞言整個人一愣，略顯不可置信的看過來。

他眼底的怒，清晰地倒映在他眼底。

過往二十年來，他幾乎從未見過夜北冥發這麼大的火氣。

這孩子自小忍，他娘去后，更是明白審時度勢。

可以說這麼多年來，夜北冥的穩重，他都看在眼里。

話說著，皇帝深吸一口氣，仿佛這才想起什麼一般，抬眼看向跪在與書房中的清姬。

“你先下去。”

“是，陛下。”

夜北冥挑挑眉，在思考皇帝這個舉，是在向他昭告夜影樓的主權還屬于皇帝，還是無心之舉。

皇帝眼淡淡的看了過來。

“北冥，無需多想，這麼多年來父皇雖然考校你良多，卻不曾害過你吧。”

看見兒子這般戒備神，皇帝心里莫名的哽了一下。

他在思考，自己什麼時候在兒子眼里變那般險狡詐的皇帝了不。

“是不曾。”

夜北冥神平淡的垂下眼睫。

“是不曾親自過手。”

他補了這麼一句，聽得皇帝指尖一僵。

他知道，夜北冥雖然上從來不曾提及過，但到底心底是不滿的。

對于當初，俞用計害了他母妃的事。

“北冥……”

他的語聲中，滿是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疲憊。

這次，夜北冥卻頭也不抬的看著碗中漂浮的茶葉。

沉的天，天半分都踏不書房，也半分都踏不出他的眼。

今日的夜北冥似乎格外不同。

渾上下，充斥著一子難以制的煞氣。

“父皇，我母妃是你的人，皇后也是你的人。”

他說著，抬起眼眸來。

“當時兒臣年，管不了父皇的家事。但如今父皇自己理不好這家事，讓火燒到了王府來，兒臣不會坐視不理。”

“可你，畢竟也是你母后……”

皇帝倦然的仰首看向漆黑的藻井，刻意回避夜北冥心戮骨的視線。

“當初的事，皇后也沒有證據。”

這麼多年來，事關他母妃的事，夜北冥一句都沒有提過。

難得舊事重提，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已經遠在天邊，另一個近在眼前，他還險些沒護得住。

他心怎麼可能毫無波瀾。

“北冥，你在怪朕？”

皇帝的語聲中，聽不出喜怒。

“呵，兒臣不敢。”

面對皇帝的試探，夜北冥第一次對自己的鋒芒毫無半分收斂。

“當初母妃出事，六宮皇貴妃之位至今空懸。”

“如今倘若清兒出事，兒臣的王妃之位，只會比皇貴妃的位置空懸更久。”

“父皇。”

夜北冥說著，看向仰首不語的老皇帝，眸中寒意盡顯。

“兒臣不像您，眼睜睜失去了，才想得起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