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雖外表生的英俊儒雅, 實際上行事卻并不像看起來那麼溫和。
雪是嘗過他的手段的,這人骨子里是帶著偏執勁的。
他生起氣來是當真會把活活弄死的。
好多次,小腹脹的瀕臨崩潰的時候他才會放過。
眼下他一生氣, 是被那雙銳利的眼睛盯著,頭皮就開始發麻, 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退后,崔珩又走近一步, 垂著眼聲音沉沉地落下去:“你當真什麼都沒覺出?”
明明是在鬧市里, 周圍熙熙攘攘的游人, 小販的賣聲也依舊火熱。
可雪被他一看, 耳中卻一片嗡鳴,什麼都聽不清。
莫名有些懼怕, 就好像明明畫好的楚河漢界,突然有人越界了。
這樣讓很不習慣。
還是更適應他兇一點,而不是現在這樣, 他眼睛里明顯不滿足。
而這種不滿足不單單是-,他想要更多。
雪和他對視著, 呼吸慢慢屏住。
還能給他什麼呢?
雪由害怕又心慌了起來。
腦子里有點,忽然想起了那日他偶然提起要娶的事。
夢里他也是這樣說的, 可他沒做到。
若是答應,那夢里的軌跡恐怕又會重演吧。
不能重蹈覆轍了。
雪指尖一蜷, 又垂下了頭, 握著手中的手串輕聲道:“這手串木質不夠上乘, 打磨的也不夠,二表哥若是不喜, 那就不要吧……”
崔珩盯著躲閃的眼, 視線緩緩移開, 忽然笑了笑。
不想承認,又有什麼用。
陸雪看著的像團棉花,可說出的話卻時不時扎他一針。
扎的他疼到了骨子里。
“我說了不要嗎?”
崔珩眼眉一低,按住了收回的手,徑直將那手串收進了袖中。
雪這才輕輕松了口氣。
崔珩看著如釋重負的樣子愈發地煩悶。
手串一收,兩個人心照不宣,誰都沒再提這點曲,仿佛只是一時的不理智而已。
買了一通東西,這回天已經徹底暗下來了。
再過不久,承天門的焰火就要開始了。
崔珩便領著邊逛,邊往承天門去。
楊保的手中著實放不下了,兩人便也沒再多買。
只是小販們依舊熱,不遠,一個道士打扮的人在兜售姻緣繩,一把好嗓子說的繪聲繪的。
“這姻緣繩在紅螺寺供奉了八十一日,最為靈驗,有人只要用這繩綁在一起一晚上,定然會白頭到老,長長久久。”
“多錢?”有人耐不住好奇問。
“十貫一。”老道答道。
“十貫,你怎麼不去搶?”
那路人忿忿地拋下,拂袖走了。
但也有-熱上頭的男,當真掏了錢。
雪瞄了一眼,見只是一普普通通的紅繩,跟著唏噓起來:“竟然真的有人買,我以為這種騙人的把戲早就沒人信了。”
“把戲?”崔珩淡淡地瞥了一眼。
“是啊。”雪答道,“從前我在佛堂住過,佛堂里栽了一顆姻緣樹,時不時便有人去拋紅繩。但一年到頭,前來還愿的寥寥無幾,所以姻緣這種東西命里有時終須有,沒有戴再多的紅繩也強求不得。”
“娘子,心誠則靈,這您就不懂了吧?”
那老道反駁道。
“即便是有用,佛堂里只一文一,你這里十貫一又作何解釋?”
雪難得正了。
“我這是請法師念經祝頌過的,自然非同一般,有人綁著綁著義會更深,便是無的,用了也能開竅。”老道仍是,“您若不信,一試便知。”
“我又用不上。”
任老道如何說,雪沒有半分搖。
扯了扯崔珩的袖子:“二表哥,我們走吧。”
崔珩淡淡地嗯了一聲,耳朵里卻一直回響著老道方才所說的“開竅”。
這東西,當真那麼靈驗?
臨走時,他眼神一瞥,多看了一眼。
等靠近馬車,準備往承天門出發的時候,崔珩扶雪上了馬車,自己卻沒上。
“我有個東西丟在了花燈那里,回去找一找,你在車里等我。”崔珩開口道。
“什麼東西,需要我一起嗎?”
“不用。”
雪下來,崔珩卻將推了上去。
“那你快去快回。”雪又坐了回去,安安靜靜的等著。
崔珩背了,腳步略快,卻沒往花燈攤子去,而是腳步一頓,停在了老道哪里。
“哎,公子,您怎麼回……”
老道正吃驚,崔珩卻眼神一凜,制住了他的聲音。
老道見那馬車停在了不遠,識趣地閉了:“公子,您這是?”
“那什麼,給我拿一。”
崔珩抵著拳咳了咳,了個銀錠,隨手丟了過去。
老道了然,雙手接住了銀子,給他選了最長的遞過去:“公子您拿好。”
一輕飄飄的紅繩遞了過來,崔珩盯著看了一眼,忽然又覺得自己在發瘋。
他竟然會信這種陸雪都不信的東西。
可偏偏,他真的折回來了。
崔珩握著那紅繩嗤了一聲,片刻手一團,將那紅繩團進了袖子里,才面不改地回去。
“走吧。”
他翻一上,兩個人朝著承天門去。
雪有些納悶他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但見他一回來便闔著眼休息,也沒敢多打擾。
不多會兒,馬車就到了承天門附近的臨江仙酒樓了。
因著今晚要放焰火,酒樓里人滿為患,都是早早便預定好了的客人。
且都是貴客,互相都認識。
博陵崔氏的二公子一進來,遠遠地便有人迎了上去:“行簡兄,沒想到能在這里看見你,行簡兄也是來看焰火的?”
“嗯。”崔珩興致似乎不太高,只是不失禮數地寒暄著。
即便如此,一路上還是有不人攔下了他。
雪遠遠的站著,這才明白崔珩為何給選的是條長及腳踝的冪籬。
否則這麼多人圍上來,的份定然瞞不住。
即便如此,與這麼惹眼的人走在一起,還是有些害怕,只扯著他的袖子躲在他背后。
“這位是……”
終于有膽大的耐不住好奇,悄悄地問了一句他后的人。
崔珩薄只微微笑著,并不搭話。
那人便明白了,大約是個作陪的人,并不再多問。
等到應付完一,終于要往樓上去的時候,遠遠地忽然傳來了一個悉的聲音。
“行簡,你怎麼也來了?”
李如風詫異地著,了眼,確定自己沒看錯,“你不是說不來嗎?”
崔珩之前刻意避開了李如風的位置,沒想到竟在門口遇見了。
李如風確認是他,扔下了邊的人便追上來了。
當眼神落到那只攥著崔珩玄袖的白生生的手指上時,他眼中的驚訝更甚:“這是誰?”
雪和他是見過幾次的,嚇得連忙收了手。
崔珩不聲,側將護在了后,聲音放低:“你先上去,我待會來。”
雪輕輕地點了頭,提起擺從他后的樓梯爬了上去。
“你別走!”
李如風瞧著那影說不出的悉,正去追,崔珩卻直接攔住了他的路,冷冷地道:“你很閑?”
“不是,這誰啊?”李如風問道,“你邊什麼時候藏了這麼個人了?”
“剛認識。”崔珩聲音淡漠。
“我認識嗎?是哪家的貴,還是哪位有名的歌姬?”
李如風盯著那背影,總覺得說不出的悉。
“問那麼多做什麼,你不認識。”
崔珩直接了斷。
“可我……”
“你什麼?你今日本該值,若是這麼閑,不如回去同盧參軍換一換,也好他歇歇。”
崔珩眼眉一沉。
他聲音雖平靜,卻不難聽出威脅。
“別!”李如風立即打住,撇了撇,“不就問問嗎。”
“膽子小,問也不許問。”
崔珩警告地瞥了他一眼,才轉上樓梯。
“有什麼大不了的。”
李如風嘁了一聲,著下頜卻越想越不對勁。
那子這麼怕他,行簡又護的這麼,兩人都生怕他看見,難不這子他認識?
看來是這樣了。
可他認識的子多了去了,剛才又只瞧見了一雙雪白的手,他一時也想不明白是誰。
但這可是崔珩,崔珩邊帶了個子,足以驚掉人的下了。
這次再錯過,往后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他一定要出來這人是誰。
李如風想了想,干脆在正對著樓梯的雅間等了起來。
他就不信等不到人出來了!
李如風等待的時候,與此同時,門外也多了兩雙驚異的眼睛。
那兩人本是跟著陸雪的,沒想到竟然撞見了二公子。
兩人對視了一眼,眼里滿是不可置信。
***
樓上
雪剛剛差點被發現,心緒起伏不定,抿了半杯茶狂跳的心才止住。
“怕什麼,沒人能看出來。”
崔珩進來,關上了門,松了松領道。
“萬一呢……”
雪仍是不放心,來回踱著步。
只要有一風聲到姑母耳朵里,的計劃就全完了。
“有我在,你怕什麼。”崔珩眼神一沉,“先用膳,晚點會有焰火。”
“怎麼會有焰火?”雪抬頭,止不住的驚訝,
“隨便定的位置,巧遇上了。”崔珩隨口道。
焰火這東西剛出來沒多久,還是個稀奇玩意。
雪只在老國公壽宴當日看過一次,當時火樹銀花,流溢彩,讓人見之難忘。
沒想到偶然出來一次竟能這麼巧上。
雪期待了起來,連用膳的時候都心不在焉,只了幾筷子,便不怎麼了。
“怎麼不吃?”崔珩停著。
“我飽了。”雪擱下了筷子,了。
崔珩盯著眼前只了一點點的吃食微微皺眉,推了個水盆羊過去:“再吃點,省的待會兒又喊累。”
雪原本正在神游,被他一說,耳倏地紅,固執地不肯。
“不吃?”崔珩擱了筷子,眉梢染著笑,“不吃你明早還能走的嗎?”
“你……”
雪輕輕瞪著他,卻又知曉他向來說到做到。
這種事和他較勁委屈的還是自己。
吃就吃,雪不得不重新拿起了筷子,悶悶地著飯。
用完膳,沐浴完,外面的焰火尚未開始。
雪便推開了窗子,趴在窗邊等著。
這酒樓很高,即便推開了窗,從下面也看不清的臉,是以此時難得的放松,聊賴地看著下方的街市。
長安真熱鬧啊,夜市里男男,香麗影地錯著,眼波流轉間流淌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愫,雪一時看的忘了神。
“高風大,怎麼不披件服?”
崔珩沐浴完出來,扯了件自己的大氅丟過去。
“忘了。”
雪眨了眨眼,轉過來任由他系著大氅。
“看焰火倒是沒忘。”
崔珩斥道,聲音卻并不嚴厲。
雪已經知他的各種語氣,這時候并不怕他:“焰火什麼時候開始啊?”
“還有一刻鐘。”崔珩看了眼天,時候尚早,于是便將那串檀香手串遞給,“替我戴上。”
焰火還沒來,雪無聊,遂兩指張著那手串,讓他往里套。
他的手修長有力,骨節突出,因著長期習武,手面上青筋微微隆著,看著較之尋常人更有力量。
雪一對比,才發覺這檀香串對他而言似乎有點小了。
果然,修長的手從那環形的手串中進去頗為艱難。
手串被一點點撐大,撐的的珠子顆顆分離,紅繩幾乎要斷開。
雪垂眼看著,臉頰忽然浮上了一層紅暈。
偏偏崔珩仿佛不是有意似的,當卡在了手掌的時候,故意問道:“是不是買小了?”
“可能有點。”
雪聲音低下去,卻不好意思說,明明是他手掌太大,指骨太過突出了。
“是嗎?”崔珩眉梢微挑,“你買的時候沒想過我的尺寸?”
這種手串考慮什麼尺寸。
雪臉頰微熱:“要不先別戴了,我回去換繩重新編一串。”
“多試幾次,習慣就好了。”崔珩卻按住了的手,瞥了一眼,“這種事我以為你應該最有經驗。”
雪這回明白了,他就是故意的。
抿著,催促道:“你還戴不戴了……”
話音剛落,倏然一聲,他的手突然戴進去了。
那手串牢牢地在了他的手腕上。
雪連忙撒開了手,臉頰卻。
崔珩調整了一下手串,眼中帶著笑意:“戴個手串,你臉紅什麼?”
雪咬著不答,只偏頭躲著他漸漸重的氣息。
偏偏崔珩卻從后面牢牢地住了。
他用帶著手串的那只手順著的腰線一邊往下,一邊掰過的臉,回答:“說,臉這麼紅,想起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