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要離開了, 今晚二表哥卻對說了那樣奇怪的話,雪回去之后輾轉反側。
興許二表哥又是在嚇唬,這樣的手段他用了不止一次了。
雪猶豫著想道, 想去問問大表哥該怎麼辦,但時候已經太晚了,這會兒本沒辦見到他, 雪只能著頭皮睡。
第二日一大早, 天還沒亮, 便被起出了門,由崔三郎送到了江邊渡口。
正是清晨,近船塢里停靠了不船只,渡口邊滿是送別的人群,正在吵吵鬧鬧地話別。
江面煙波浩渺, 兩岸青山排闥, 濃霧尚未消散,船只一起錨,流濃霧當中,不一會兒便悠悠地消失不見, 仿佛被濃霧里不知名的東西一口吞掉了似的。
一艘又一艘的小船消失在眼前, 雪心里突然升起了懼意。
路途這麼遠,江面又這麼遼闊, 繩索一解便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誰能知道生死。
若是想在船上什麼手腳, 可再容易不過了。
雪心跳加快,船只已經解開了, 卻忽然不敢上。
想找大表哥問問該怎麼辦, 但畢竟是崔三郎的未婚妻, 送別這種場合大表哥本來不了。
雪找不到他,便只好旁敲側擊改問崔三郎:“三表哥,我暈船,能不能改走陸路?”
“現在改路線?”崔三郎皺眉,“表妹可是怕遇上災禍?表妹放心,這些水手和護衛都是我心安排的,水極佳,經驗老到,這艘船也極為堅固,不會出事的。”
原來這些人手都是三表哥安排的。
雪掃了一眼,只見船上的人各安本分,又疑心是自己想多了。
也對,夢里姑母是事發之后給灌藥的,可是現在和二表哥的關系瞞的嚴嚴實實的,姑母沒必要對手。
雪慢慢放下心,誠懇地跟他道謝:“好,多謝三表哥了,這些日子實在勞累三表哥替我安排了。”
“不久后我們便是夫婦了,表妹不必客氣。”
崔三郎看著姣的側臉,耳尖慢慢染紅。
雪瞥見了他的異常,輕輕嘆了口氣,往后退了一步:“那表哥保重吧,等我到了一定給你去信。”
“表妹一路小心。”崔三郎目不舍。
相談了片刻,濃霧漸漸散了,雪才上了船。
一開始船上風平浪靜,并無什麼異樣,只是雪心莫名低落,懨懨地躺在船艙里不想。
等到了夜,卻聽到了一陣陣的敲擊聲。
“出什麼事了?”醒了晴方,心生警惕。
晴方出去問,外面的護衛只是安道:“沒事,船上有船舷壞了,我們正在修補。”
這一聲一聲的敲擊的確像在補東西,雪也沒多想,又闔著眼睡,只是今晚似乎格外地困,一閉眼便沉沉的怎麼都醒不了。
正睡的朦朦朧朧的時候,忽然覺后背有些。
船上的水汽雖重,但也不至于把后背打啊,雪想睜眼,然而抬個眼皮卻都嫌費力。
這覺是在太怪了,仿佛像被魘住了似的。
不對,更像是中藥——
雪腦中一激靈,渾酸的可怕,一咬牙咬破了,意識才回籠。
手一,胡地,手邊卻全是積水。
怎麼會有這麼多水……
雪勉力睜開眼,一片混沌中才發覺不知何時大船已經傾斜,自己半邊子都泡在了水里。
更可怕的是,船艙里不知何時破了一塊大,還在不停地冒水,船一點點地往下沉。
忽然明白了,方才那些人本不是在修船,而是鑿船,他們本就是故意在制造沉船!
“晴方……”雪費力地喚。
晴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嗆了口水,才迷迷糊糊地轉醒,一睜眼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嚇壞了。
“娘子,怎麼了?”
“船快沉了,快走!”
雪拖著往沒被水淹的地方去。
一出船艙,雪才更直觀的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這船已經大半沒在水里了,里面還不斷地有大量的水涌進來,而不遠,那群人一個接一個的跳上了準備好的竹筏,正遠遠地撐著蒿逃離。
“回來!你們想干什麼?”
雪沖他們道,明明已經用盡了渾的力氣,但聲音卻微乎其微。
那群人卻恍若未聞,反而劃的更快:“快走,再快些,后面已經有船過來了,莫要被人發現。”
“可們已經醒了,會不會逃過去?”有一人問道。
“不會,船已經沉了大半了,們吸了迷藥,這會兒渾沒力氣,便是懂水也沒法逃。”船老大呼喝著人快走,并不理會那兩人的喊。
“他們是故意的……”雪求救無門,只能抓著桅桿往高去。
但這艘船已經無可挽回,眼可見的迅速下沉。
更糟糕的是,藥恰好在此時發作,眼前越來越黑,雖然看到不遠有船過來,卻本沒法呼救。
大船即將徹底的沉沒的那一刻,雪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閉眼前的最后一幕,是撲面而來的烏黑洶涌的江水。
“娘子!”晴方了一聲,也跟著墜了下去。
仿佛是江水咆哮,又好像是涌進了來人,耳邊糟糟的,卻不停地往下墜。
除了江水,又有什麼人在說話,間或夾雜著馬車行駛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雪忽然極度的。
死人還會覺到嗎?雪混混沌沌地想,到極致的時候,微微了,猛地睜開了眼。
眼一睜開,被日刺了一下,久久沒回過神。
“娘子,您醒了?”
晴方端著藥碗進來,見醒了,連忙湊過去。
雪頭暈眼花,著額不語。
眼睛因為躺了太久還看不清,半晌,手了晴方,又了自己。
的,熱的,雪忽然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船不是沉了嗎?我們這是……”
“我們得救了。”晴方扶著躺下。
那種時候,誰會救們?
雪靠在引枕上,腦子里還暈乎乎的:“是大表哥救我們的嗎?”
“不是。”晴方猶豫了一下,“是二公子。”
又是二表哥。
雪輕輕吐出一口氣:“那是該好好謝謝他。”
晴方聽這麼說,臉上又紅又白,心極度復雜。
雪尚未察覺出異樣,剛剛醒來,脖子有些難,按了按后頸對晴方道:“你換枕頭了,這枕頭怎麼和從前不太一樣?”
的確是不一樣,因為這里本就不是梨花院啊!
晴方糾結地站著,不知該怎麼告訴。
雪等了片刻沒等到回答,睜開眼偏頭看了看,才發覺這枕頭并不是平時枕的那個如意云紋枕,目忽然頓住。
非但如此,目慢慢移,又發覺這被褥也不是習慣的那床被褥。
再往外看,床帳,屏風,梳妝臺,柜……甚至是大門都和的廂房不一樣。
雪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這是哪里?”目警惕。
晴方見發現了,屏著氣不敢說話。
“我問你這是哪里,你為何不說話?”雪生了氣。
“奴婢也不知,奴婢一醒來咱們就已經到了這里了,楊保只讓奴婢好好照顧您,別的什麼都不肯說。”晴方搖頭。
雪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娘子,您……您恐怕是被二公子關起來了!”晴方猜想道。
“關起來了,那這是哪里?”雪茫然地環視著四周。
“德坊。”
主仆兩人正愣住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道沉著的聲音。
崔珩進來了。
雪一看見是他,立馬抱著膝往后:“你把我帶到這里做什麼?”
“你當初不是說想要這里?”
崔珩似乎沒發現的逃避,替開了窗,大片的日更加毫無遮掩地傾瀉了進來,雪連忙手去擋。
“院子已經按你當初說的布置了,有一株桂樹,辟了一塊田畦。”崔珩轉頭,“喜歡嗎?”
雪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發覺外面的確栽了一株桂樹,風中飄著淡淡的香氣。
“你瘋了?我同你的約定早就不作數了。”
崔珩不予理會,旁若無人的進去,眼神瞥了瞥藥碗示意道:“既然醒了,那就把藥喝了。”
“這是什麼藥?”雪看著那黑乎乎的藥心生警惕。
“解藥,你中了迷香。”崔珩抬了抬眼簾,“你以為是什麼藥,你以為我會害你?”
“你沒有嗎?”雪反問。
“你以為沉船是我做的?”崔珩語氣沉下去。
“不是嗎?”雪看向他。
“陸雪,你到底有沒有心?”崔珩冷冷地看,“在你眼里,我難不只會傷你,害你?”
“不是你,那會是誰?”雪心里糟糟的,“難不是姑母?”
“你還可以更遲鈍點。”他冷笑了一聲。
竟然真的是姑母。
“為什麼要這樣?”雪腦子有點。
不對,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我昨晚已經提醒你了,自己蠢不要怪別人。”崔珩冷冷地道。
雪忽然又想到:“姑母雖不好,但你明明知道,為何沒阻止姑母,反倒這麼巧救了我,?”
“藥快冷了,先把藥喝了。”崔珩沒正面回答。
雪一聽,便明白了。
姑母要害,但二表哥也不是善類,他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我不想喝,我想離開。”
雪推開了他,撐著手臂要下床。
“你想往哪走,你已經是個死人了。”崔珩住。
“你什麼意思?”
“你現在已經‘死’了,船只失事的消息剛放出去,正好趁機解除婚事,你還不明白嗎?”崔珩按住。
原來他安排了假死,這的確是個極好的法子。
以姑母的脾氣,有了趁手的借口,定會順理章的為三郎另擇一門婚事,如此一來,即便再回去,旁人都只會嘆一聲世事無常,于名聲無損。
“假死便假死,表哥何故又把我安排在這里,你難道就沒有私心?”
崔珩被質問,站著沒開口。
“你把我安排在這里,還不是想把我當臠?”雪愈發篤定,“你同姑母又有什麼兩樣?”
“什麼/臠,我不是說了會娶你?”崔珩皺眉,不喜這麼自輕自賤。
“你已經這樣對我了,要我怎麼信?”雪反問。
“你不信也得信,再等一個月,等我把退婚的事理好便迎娶你進門。”崔珩聲音一沉,按著坐下,“你現在剛醒,不要胡思想,把藥喝了,好好養一養。”
“我還敢喝嗎?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即便是毒藥我能拒絕嗎?”雪微微抬頭,眼里滿是諷刺。
“毒藥?”崔珩微微勾,“那好,我幫你嘗嘗有沒有毒。”
他忽然飲了一大口,著的下頜,張開喂了進去。
雪越反抗,他便渡的越多。屏風在兩人輾轉的時候被撞倒,雪被他到了床柱上。
捶他,打他都沒用,被迫咽下了所有的藥。
這藥又苦又酸,大口大口的灌下去苦的牙都在發。
等崔珩放開的時候,雪忍不住捂住嚨咳了起來。
“有毒嗎?”崔珩抹去角的藥漬,著的下頜問道。
雪間泛著苦,不想張口。
“既然沒毒,那就喝完。”崔珩端著剩下的半碗藥遞到邊。
“我不喝。”雪抿著,不愿張口。
“不喝,不喝你是想再讓我喂你?”
“也不是不行,你一貫口是心非。”崔珩又端起了碗。
雪被他的沒辦法,不得不按住了他的手腕:“我喝。”
一碗藥喝完,雪眼中被嗆出了淚,重重擱下:“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早點答應不就沒事了。”崔珩語氣溫下來,替理了理鬢角,“好好歇著,我回去理失事的事,晚上再來看你。”
晚上再來看,這算什麼,還不是把當外室養?
雪垂著頭,輕輕吸了吸鼻子。
“別多想。”崔珩低頭,親昵地了角。
雪沒反應。
然而崔珩剛轉,那只藥碗忽然摔到了他腳邊,砰的一聲,碎裂的瓷片濺起,劃破了他手面。
手上鮮淋漓,崔珩抹了抹跡,面無表地朝楊保吩咐:“把這里的瓷碗全部換金銀的,想摔就讓摔個夠。”
雪本已拿起另一只碗,一聽這話,眼淚唰地便掉了下來。
他這是鐵了心不放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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