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在經過了一整夜的苦苦思索后,終于下定決心,舉新安遷移。
當日上午,縣廷出了布告,言明叛軍的進展,以及新安的態勢,遷民退走是不得已的事,并強調原則上以自愿為主,如果有希留下來的,縣廷也不會反對。
布告一出,便如巨石海激起千層浪。
大勝之后的欣喜興還沒來得及消化,便被當頭棒喝,有些人甚至想不通,明明一片大好的形勢,怎麼就突然間敗壞了呢?不是說高大夫領兵二十萬出了潼關嗎?
一時間,新安外謠言四起,人心惶惶。
另一方面,新安縣廷立即開始著手組織撤離,秦府下了死命令,不論如何,城的萬余居民必須全數撤走,但又不能用強。無奈之下,縣廷的佐吏只能使用一而貫之的恫嚇手段,只說新安一戰殺傷蕃兵太多,新安一旦落叛軍之手,他們肯定會屠城作為報復的。
這種例子在當時很常見,大軍攻城,但凡遭遇激烈抵抗的,城破之后,都會使用屠城的報復手段。
經過一番折騰,已經有八的人同意離開新安避難。但問題又隨之而來,眾多的財產帶不走怎麼辦。
有人希縣廷出一筆錢來補償他們損失,還有人認為縣廷應該幫助他們運送財產。
“無恥,無恥之極。”契苾賀聽到這種近乎無理的要求后,大罵那些獅子大開口的人。其實但凡提出這種要求的人,都是本地的名流是神,甚至很多人在朝中都有著深厚的背景,他們已經被太平盛世縱的不知道什麼是天高地厚了。
為此,縣廷還特地將這些帶頭鬧事的人召集在一起,試圖商議出個結果來,結果他們的態度很強,連半步都不敢讓。甚對當地百姓發火的秦晉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不想走的都留下,戶曹佐吏何在?”
“下走在此!”
“把不想走的人都登記在冊,將來朝廷復,若察覺有附逆的,一概從重論!”
說罷,也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秦晉下令將這些頑固的世族悉數都趕了出去。
相比士紳,本地的普通百姓則要通達理的多,很多人甚至主帶頭提出來,不要給縣廷增加負擔。
“父老們,秦府待咱們新安如何,大伙都有目共睹,到了這個節骨眼,咱們可不能拖了人家的后!”
坊里的百姓齊聲稱是。
“老哥不用說了,俺們都信得過府君,哪個敢矛頭炸刺,俺們決不答應!”
對于這次舉縣撤離,秦晉在縣廷部也給出了一個別出心裁的說法。
“雖然決意撤離新安,但是新安的架子不能散,從今而后咱們就是流亡縣廷,希諸君戮力同心,撐過這最艱難的時刻。”
既然要帶著百姓走,就要涉及到人口的管理,這些離開了府是萬萬行不通的。
至于往何去,秦晉對著地圖研究了一夜,黃河以北太,到都有兵,絕對不是一個避難的去,那麼只能往南走,翻過熊耳山渡過伊水,往山南道去,商與盧氏都是絕佳的去。
“這幾個地方雖然是避難的好去,但都是些深山老林,一旦進去,想再出來也就難了,這不是與府君一貫主張的背道而馳嗎?”
鄭顯禮發覺了秦晉前后態度的轉變太大,以至于有此一問。
目下縣廷僅有秦晉、鄭顯禮、契苾賀三人商議此事,秦晉也不瞞,直言計劃。
“安頓了父老子弟,團結兵們才能免去了后顧之憂,與你我殺賊抗敵!商大山里,我是決計不會去的!”
契苾賀拍案而起,“俺也不去那勞什子山,追隨府君殺賊!”
“不如咱們安頓了百姓以后去陜州投奔高大夫,殺敵建功!”
鄭顯禮的目中也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恩主封常清也在陜州,能夠與他們并肩作戰,想想都是快意事!
“自陷落以來,咱們從來都是等著被挨打,與叛軍做正面決戰。仔細思量,這不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嗎?”秦晉停頓了一下,又道:“從今天起,咱們不如就換個打法!”
聽說秦府有新的策略,兩個人立時神一陣。
“請府君明言示下!”
契苾賀更是直接詢問,秦晉打的究竟是什麼主意。
對此,秦晉只給出了一句話:“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鄭顯禮思索一陣,當即拍手稱妙,只是又顯出一點失,如果按照秦府的策略推測,他只怕是不會去陜州投奔高仙芝了。
“難道咱們不去陜州投奔高大夫嗎?”契苾賀心直口快,問了出來。
秦晉搖搖頭。
“咱們人,又是地方的團結兵,去與不去,對高大夫而言,至多是聊勝于無。”
“難道府君打算去往河東?”鄭顯禮驟然問道。
“確是如此,王屋山地勢險要,背靠河東,直面黃河,進可攻,退可守,難道不是絕佳的去嗎?”
王屋山位于都畿道與河東道界,向東可威脅河北道,向南可進擊都畿道,只要能在此立足,無異于拿著短劍,住了逆胡的脖頸。
“聽說河北道不大郡都反對安祿山,咱們還可與之聯絡。”
……
長安城,陳千里派了快馬將韋娢的信送往新安。他還要等候天子的賞賜,所以須得多耽擱幾日。城中的消息果然是一日數變,聽說天子已經加封病廢在家的哥舒翰為尚書左仆,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在唐代,中書門下平章事,就是宰相。天子拜一個病廢之人為宰相,其意圖已經呼之出。
哥舒翰今春中了風疾導致半不遂,人人都以為他將從此淡出大唐的場,沒想到幾經峰回路轉之后,竟然登頂了權力巔峰。
陳千里卻喟然一嘆,看來封高二人的死期越來越近了,不過往陜州傳旨的中使遲遲沒能走出長安,這讓一直置事外旁觀的他有些奇怪。
誰都沒想到,這封奪命敕書居然卡在了門下省,幾次審核下來,不是中書省的用印不合規制,就是敕書的抄件有字跡不妥,總之都是些平素里睜眼閉眼的事,現在卻都較真起來,再加上各省之間置公文的效率不高,竟一連耽誤了兩天。
天子邊的侍宦邊令誠幾次都沒能將敕書從尚書省領出來,便去找兼門下侍中的韋見素討個說法。
韋見素位列宰相,平素里并不過問門下省庶務,面對邊令誠的質問一頭霧水。
“不如請將軍寬座,某現在就遣人去了解下。”
邊令誠不是個簡單的宦,早在天寶六年,天子便以此人在安西監軍,高仙芝歷次征討西域都不得他的影。這個人在大唐開了宦監軍的先河,又屢有戰功,于兵事上頗天子重視。現今,高仙芝頓兵潼關外的陜州,他就以監門將軍繼續充任監軍。
他曾經與高仙芝打的火熱,又互為奧援,而今說翻臉就翻臉,檢舉高仙芝貪污軍糧,擁兵自重,簡直比翻書還要快。按照古人的說法,這就是徹頭徹尾的小人,萬萬得罪不得。
幾經折騰,這位監門將軍終于如愿以償的離開了長安,踏上東去的道路。
然而,事并沒有結束,從新安大捷開始,天子接二連三的決斷置,使得原本人心惶惶的朝野立時就安穩了下來,人們開始期盼著一場更大的勝利,以期徹底打消他們中的恐懼。
就是在這種況下,一道天子敕書再次頒行,右遷新安縣尉秦晉為弘農郡長史。但這則消息從門下省傳出后,再一次于百中引發了不小的議論。天子將一個從九品上的縣尉擢拔為正五品上的州郡長史,有唐以來空前絕后。多員窮其一生也難以越過五品這道龍門,一個區區小吏竟如此容易的就就了。
并且,弘農郡太守因督辦糧草不力,已在數日前待罪貶,長史又為州郡長之副,在沒有任命太守的形下,就已經在實際上掌管了一郡的權柄。
對此,有人嫉妒,有人贊嘆。
一直滯留在驛館中陳千里得到這個消息后,喜出外,恨不得上翅膀,立即飛回新安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秦府。
弘農是上州上郡與陜州南北相,原本同為一郡,武德年間弘農被一分為二,陜州被單獨分出。在潼關設置以前,弘農還是關中門戶,現在朝廷的二十萬大軍就駐扎在陜州。將秦晉放在弘農為長史,天子的用意不言自明,也足見天子對秦晉的欣賞與重用。
歸心似箭的陳千里久候不到中書行文,不敢擅自東返,又不知因由,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奈何在長安舉目無親無故,只好去求見唯一有些干系牽連的韋娢,原本也沒報多大希,這位族貴能夠屈尊一見。
不想,韋娢竟當即見了焦心不已的陳千里,并痛快的答應了他的所求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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