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方景之的反應，宋子軒也猜出老爺子也許是認識這個李廚神的。

不過他沒有急著催問，而是靜靜等著。

方景之若有所思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這名字……好久沒聽過了啊。”

“爺爺，您認識他？”宋子軒問道。

方景之緩緩點頭：“認識，當然，他李延貴，是老人兒了。”

宋子軒明白，爺爺這句老人兒指的是他們那個年代的人，而且是廚行里的老資格。

“這個李延貴……其實好，就是有些高調，哎，怪我啊……”

宋子軒有些聽不懂了，看到方景之臉上的表，好像……是有點低落。

“爺爺，這……這是怎麼回事？”

方景之端起杯喝了一口：“說起來……得有四十年了吧。”

“那年我雖然已經不顛勺了，但江湖上兄弟給面子，我幾乎每天都有飯局。”

“有一天啊，就在西城的一個酒樓里，什麼來著……哦，天永齋。”

“天永齋的菜味兒不錯，我們就有人想見見廚子。”

“畢竟都是干廚行的，吃到好味兒，就想流流，而廚子就是李延貴，人家都他李廚神。”

“這小子炒菜好，可脾氣大，人也傲氣，說了幾句就和我一哥們嗆起來了。”

宋子軒聞言睜大眼睛：“所以您就教訓他了？”

方景之緩緩點頭。

“當時我站出來說和他比比顛勺，賭注是……他要是輸了，就封勺。”

“然后我就炒了一道桌面上的菜，桂花壇。”

說到這，方景之深吸了一口氣：“在那之后……李廚神的名號就沒有了。”

看著方景之又搖頭又嘆氣，宋子軒看得出他后悔的。

畢竟就是幾句拌而已，最后卻導致一個廚子封勺不再炒菜了。

對于廚師而言，似乎沒有比這更狠的賭注了。

“爺爺……”

“我如果忍一忍，也不至于……哎，當時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不該跟他置氣啊。”

宋子軒無奈搖頭道：“那當時李延貴多大？”

“三十多歲吧，正值當打之年，我這一時之氣……毀了人家一輩子。”

說著方景之端杯一飲而盡。

宋子軒慨萬分，卻沒再說什麼。

畢竟江湖事就是這樣，有太多的無奈和后悔。

“爺爺，那之后……這個李延貴就銷聲匿跡了？”

“差不多吧，反正我沒再聽過他了。”

宋子軒點了點頭：“其實……李延貴后來雖然封勺了，但也有收徒弟。”

方景之一愣，不過很快便點了點頭。

“這很正常，絕了人家的生計，要是再不收徒，人家怎麼活？”

“爺爺，李延貴的徒弟……我認識。”

“喲？你小子今兒是憋著事兒來的？”方景之猛然抬起頭看著宋子軒，道。

宋子軒一臉尷尬……

“這……爺爺，我剛才說的王小勺，就是他的徒弟。”

“他本名王承庸，廚藝是跟李延貴學的，嗯……想拜訪您。”

聞言，方景之沒有說話。

他好像是在想著什麼，可從目里，卻看不到太多的變化。

許久，方景之緩緩點頭：“見一面吧，算是后生了。”

聽到這句話，宋子軒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

那小罐兒歸他了。

為了不讓老爺子喝太多，宋子軒也是盡快結束了話題。

讓梅子趕收拾了酒桌，也好讓老爺子趕休息。

臨走時，宋子軒看到方景之躺在床上若有所思的樣子，心里有些后悔。

或許……自己不應該和他說這些。

他是個九十多歲的老人，讓他提及當年后悔的事，當真有些殘忍了。

不過事已至此，后悔已經沒有用了。

宋子軒暗暗決定，要和王承庸說明這件事的始末。

如果見面會給方景之帶來不好的影響，他寧可不要小罐兒了也要阻止。

走出房間，宋子軒給老爺子關好了門，并且囑咐了梅子夜里要多注意。

畢竟老爺子歲數大了，萬一有什麼事趕打120。

這也是宋子軒的日常叮囑。

方景之就好像他的親人，雖然并非父母和親爺爺，但勝似。

走到院子里，唐雅琪明顯看出宋子軒緒有些低。

“子軒，你怎麼了？”走近前牽起宋子軒的手說道。

宋子軒搖頭微笑：“沒事，和老爺子聊天來著，對了雅琪，明兒周末，你在店里吧？”

“是啊，怎麼了？”

“我想出去一趟，辦些事。”

唐雅琪馬上點點頭：“你去吧，我盯著呢。”

宋子軒一笑，了唐雅琪的頭頂。

“雅琪，你真好。”

“傻瓜，你對我好，我才會好。”

宋子軒心里一陣暖意。

他明白，唐雅琪連問都不問他去干嘛，就答應下來，這完全是出于信任。

而兩個人在一起，信任無比重要。

想到這，他一把將唐雅琪攬進了懷里，而對唐雅琪來說，這無疑也是最幸福的。

每次靠在宋子軒懷里，都讓有一種被融化的覺，溫、溫暖。

“咳咳……師父，您就別喂狗糧啦！”

一旁凌可兒說道。

宋子軒和唐雅琪這才相視一笑。

轉過天一早，宋子軒便直接去了王承庸家。

王承庸一個人過，平時起得也早，宋子軒來的時候，正吃著早點。

看到豆腐腦旁邊的酒，宋子軒也是醉了，這老頭兒還真行，大早晨起來就開喝。

“王老頭兒，這大清早的，胃口得了嗎？”

王承庸抬頭瞥了宋子軒一眼，繼續喝了幾口豆腐腦。

“沒酒吃不下去啥，咋著，今兒那麼早過來，來看我的小罐兒吧？”

宋子軒一笑：“要不說還得是你呢，就是了解我，得著吧？拿出來看看。”

王承庸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道：“就在床頭窗臺上呢，自己去看看。”

宋子軒旋即轉頭看了過去。

這屋不算大，床在墻邊的窗戶下面，而窗臺上瓶瓶罐罐擺了不。

不過宋子軒還是一眼逮住了那個乾隆年間的青花罐兒。

不過并不是一個，而是四個，一套！

他快步上前看了看，旋即拿起，這種一眼真、開門老的件兒，基本上就沒有真假可懷疑了。

不過單說這品相便已經是一流了，保存到現在，幾乎沒有一丁點的磕。

這樣的玩意兒才配被稱為全品。

“行啊老頭兒，你這……一套啊。”

王承庸一笑：“小子，能說道說道嗎？”

“乾隆年間的蛐蛐罐啊，不過這種肚子的罐兒不多見，多是直筒的吧？”

“行，真難不住你，一般人看不出這是蛐蛐罐，畢竟不是老型的。”

宋子軒緩緩點頭，說實在的，心里已經得不行了，恨不得現在就拿走。

“誒，小子，昨兒一晚上想的怎麼樣了？你師父到底誰啊？”

宋子軒想了想：“王老頭兒，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師父是誰，這罐兒就歸我了？”

王承庸瞪了他一眼：“放屁，這踏馬一套你還都拿走啊，你要說真話，這罐兒你拿一個。”

“說話算話？”

“廢話，都是件兒的，給你其實我不心疼。”

“喲？那干脆一套得了，反正也不心疼！”

聞言，王承庸直接放下了勺子，起走過去一把奪過了小罐兒。

旋即將宋子軒往外推。

“滾，趕給老子滾。”

“別、別啊，這話怎麼說的……”

宋子軒趕忙改了態度，一臉笑容賠罪著。

“一個，一個就行！”

王承庸瞥了他一眼：“臭小子，貪死你就得了，說說，你師父誰？”

“我師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方景之方老爺子！”

剛說完，宋子軒直接就把小罐兒給放進隨的書包里了，生怕王承庸反悔。

“方老爺子？就是你們家老宅那個？總說自己祖上是宮里那個？”

王承庸有些意外問道。

宋子軒一笑：“對啊，我說完了，這個歸我了啊！”

“別介，咱把話說清楚了，那老爺子是……你師父？別扯了，他會做飯嗎？”

“會做飯……嗎？您把這嗎字兒去了行嗎？”宋子軒大聲道。

“我這一手廚藝完全來自于我師父的教導，總之我沒騙你，這玩意兒歸我了。”

王承庸想了想，旋即放出一聲輕笑。

“我就說吧，我當誰呢，原來是方老爺子。”

“你認識？”宋子軒道。

王承庸擺了擺手：“不認識，不過聽人家念叨過，也有一次路過見到他正下棋呢。”

“哦……這麼回事兒。”

宋子軒心里一塊石頭落地，看來昨兒老爺子說的可能是酒話。

不然人家王承庸聽了他名字怎麼沒反應呢？

“呵呵，就一個方老爺子至于你那麼神？”

宋子軒一笑：“呵呵，不神，不神，這罐兒我拿走了啊。”

王承庸擺了擺手，沒理他，示意他可以離開了，旋即繼續吃豆腐腦。

不過宋子軒還沒邁出門，王承庸突然道：“等等，別著急……你說方老爺子多大歲數了？”

“那可大了，九十多了啊。”

“哪人？”

此時的王承庸一臉嚴肅，宋子軒都有些懵了。

“燕京的，怎麼了？”

聽到這句話，王承庸的表就好像定格了一樣，好幾秒都沒變化。

“這是……天意啊，”說著，王承庸直接走向了窗口，看向天空，“師父，我覺得我找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