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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劍修有點穩》第2章 人間萬事細如毛

天下同春。

抵心城,春雨初霽。

這座建立在長夜山脈上的邊陲城市,一下子就清爽干凈了許多。

對于這座城市中的人來說,戰斗在他們眼里,已經是為了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

二十年風雨飄搖。

前十年,劍宗舉半宗之力讓人族在此站穩了腳跟。

后十年,則是在燭龍殿的帶領下,與魔族不斷拉扯的拉鋸戰。

戰斗,從未停止過,而且也看不見盡頭,似乎會一直這麼持續下去。

莫炎站在抵心城頭,眺長夜山脈以西的地域。

自長生火復燃之后,他的修為就如那長生火般,熊熊燃燒,以不可理解之速度突飛猛進。

配合一的異火,他的戰力變得深不可測,早就打出了自己的名氣,這十年期間多次以一己之力把魔族數座大城打得滿窟窿。

戰績如此顯赫,天資又是如此出眾,而且師從王道德,因而在五年之前,燭龍殿就已經正式立他為燭龍殿宗。

雖為宗,但實際上如今的燭龍殿對于莫炎十分信任,放權給他,在很多人眼里,他已經是與宗主無異。

莫炎,正在走一條與陸青山極為相似的道路。

宗!”便在這時,一個急促的聲音傳來。

燭龍殿修士步伐匆匆地趕了過來。

莫炎回頭看他,那人只是艱難地對著莫炎點了點頭,“王祖師想要見你……”

他頓時了然一切,心頭一酸。

恰適時,抵心城再度下起蒙蒙細雨。

莫炎快步走在街道上。

沉的雨幕中,他袍上那用大紅針線繡出的燭龍圖案愈發鮮艷,好似要燃燒起來。

不多時,燭龍殿于抵心城中的駐地印眼簾。

來往修士許多,大多面都十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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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炎默默無言,再次加快腳步,穿過諸多庭院,最后到達最部的一間小院前。

小院屋的門被推開,燭龍殿三大祖師之一的趙玉鼎祖師從中走出,雙眼泛紅。

他看了匆匆趕來的莫炎一眼,“你來了,快進去吧,他......時間不多了。”

莫炎不再遲疑,往前走了兩步,手推開了房門。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張骷髏似的枯槁臉,因為這幾年王道德就已經盡顯死態,死氣沉沉,面上看不見半點

可如今王道德呈現出來的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好,雖躺在床上,但面無比紅潤。

聽聞腳步聲,他睜開眼睛,黑漆漆的眸子看著莫炎。

“來了。”

“師父。”莫炎看著老道士,心中五味雜陳。

“為師氣還不錯吧。”老道士竭力下咳嗽,笑道。

莫炎一瞬間就紅了眼睛,腦袋低垂。

對于師父的好氣,他心中沒有任何喜悅。

因為天下從沒有起死回生的道理,本已經死氣盡顯的王道德之所以會有如此好的氣,有且只有一個原因。

返照。

王道德用手撐著床板坐了起來,他已經很老了,有抬頭紋,角松弛。

“我這次恐怕是撐不過去了。”

老道士說完這話,兩個人一時都無言。

“不過沒什麼憾的,為師已經活了這麼多年了,”王道德笑道:“我前半輩子,父親蔭庇,終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眼睜睜看著父親鞠躬盡瘁,最終帶著憾死去,后半輩子,自封于后山之上,碌碌無為,我這一輩子大概也就這樣過去了,唯一值得稱道的,或許也就是我是王普賢的兒子吧。”

“其實我是無所謂的,本就是個庸人,庸庸碌碌的來,悄無聲息地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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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時候開始舍不得死的呢?大概是在你進宗之后吧,人啊,大概最怕的不是看不到希,反而最怕是看到希。”

“有了希,就開始怕這怕那,擔心這擔心那了,反而是活得不自在,拘束了。”

“為師知道,你不喜歡聽那些絮絮叨叨的大道理,你雖然不說話,但其實是個心里有自己主意的人,說實在的,你這個師父什麼都不太行,講道理也同樣不太行。

可是有些話,我不說,不說完,就無法安心地走啊。”

“為師對不住你......”老道的眼神灰暗。

“我之所以收你為徒,從一開始就沒有懷著好心,不過是因為你是燭龍殿晉升道宗之希,實際上不論你是莫炎還是陸炎亦或者夏炎,對于我來說,都沒有太大差別。”

“我一意孤行,在最為飄搖之時,將你送到了中靈域,在你羽翼未之時,給你宗門之責,我也知道,這重擔稍不小心就有可能垮你......可是,我不得不賭這一把啊。”

“為了賭這一把,我也就顧不得你了。”

老道士面上的紅潤之正在淡去,說話越來越慢,總是被艱難的咳嗽聲打斷。

“長安年前,魔族侵,父親他在前線作戰,我在西域普天州,帶著宗門修士死守孤峰,待援軍趕到的時候,整城修士已只剩我一人。

我渾元力一滴不剩,本源虧損......”

王道德的言語斷斷續續起來,時不時需要大氣。

他艱難地扯開自己口的服,口那一條條猙獰如蛆蟲的傷疤,“這種傷勢,幾乎是必死之局,回天乏力,但我生生是靠著自己的意志力了下來,還活到了現在,你說我這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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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年,父親他隕落,長生火驟然熄滅,我以點燈之法,將長生火種納進我,燈油即我之氣,每一日,每一時,每一刻,我都在承烈焰灼之痛。”王道德頭涌,眼神開始渙散。

老道士很瘦很瘦,甚至顯著有些佝僂,滿是傷痕的上甚至能看到嶙峋的骨頭。

就是這樣一幅殘破的軀,卻無時無刻不在承著烈焰灼之痛萬年。

“我不知我這麼做的意義何在,但是我心中有個念頭,這是父親他畢生的追求,如今他走了,但是長生火不能就這麼熄滅了啊......”

莫炎沒有言語,只是上前一步,握住了床榻上老道士的手。

時至如今,老人氣神早已如燈油枯竭。

“還好,你來了.......長生火種給你了,也在你上復燃了,這就是天大的好事.......”

“趙玉鼎和余閻那兩小子,讓我在西域等著,不要跟著來中靈域.......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不來啊.......”

“師父,”莫炎握老人的手,“別說了,歇一歇吧。”

“歇一歇,是啊,也該歇一歇了。”王道德喃喃自語道。

“燭龍殿后山氣脈上的柑橘樹,我爹他伺候了一輩子,我也伺候了一輩子,一直沒能等到它結果,以后要是結果了,記得摘下一些放在墳頭......”

“也好讓我嘗一嘗這柑橘樹結出的果究竟是個什麼味道。”

“我王家兩代人的期,燭龍殿,燭龍殿數十萬修士,還有中靈域,中靈域億億萬百姓......就都給你了。”

“別怪為師讓你扛下這麼多,為師.......為師實在撐不住了。”

老道士的手一松,手指從莫炎的掌心一點點落。

王道德閉上了眼。

莫炎垂頭不語。

“那我去歇了啊。”老道士閉眼之前最后說道。

天下同春,但有人重逢,有人離別。

.......

.......

焚月域。

如果將戰事開啟后的一座座城池比作人的一個個,那劍羅王城就是心臟。

當下這顆心臟就表現出了足以讓人容的強大力量。

赤尊、命尊以及戰尊懸在劍羅王城之上,看著從劍羅王城離開,向著關外運輸的隊伍。

無數的兵馬與資,就像是一般,正從心臟流向焚月域這個巨人的四肢五骸,為其提供力量。

三位尊者神各異。

自他們玉門關邀戰已過去二十年的時間。

整整二十年的時間,他們才緩過勁來,傷勢恢復了個七七八八。

赤尊回過頭來,轉頭看著旁的戰尊,打趣道:“戰尊,當年你輸了余滄海一合,就了他以下克上的傳奇,這回有沒有信心找回場子。”

“當日若不是你讓攔我,戰到最后,那余滄海必死無疑。”戰尊面無表道。

“畢竟當日我也不確定那青云劍仙是真是假......”赤尊輕聲說道:“總得小心些才是。”

“你別笑,我只是輸了一合,你可是一合即敗!”戰尊見一旁的命尊角微微挑起,立刻點名道。

命尊臉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這是他平生最為恥辱的一戰。

面對一個修為遠不如自己的人族修士,他堂堂命尊竟然不是其一合之敵。

“那是意外.......”命尊甕聲甕氣道:“再說,我們不也搞清楚了,那薛無鞘也就這一劍了,不足為慮。”

赤尊嗯了一聲,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

事實上,這二十年,他們除了養傷,還干了許多的事,比如是搞清楚了薛無鞘的底細。

“照理說,謝青云一走,玉門關沒了主心骨,幾乎是為了我們囊中之,我們只要徐徐圖之便可。”

“而且其它圣魔族還未作,我們便是先,難免陷眾矢之的.......”

赤尊說到這,忍不住咬牙道:“狗日的劍宗,運氣真是好,走了個謝青云,又頂上了個陸青山!”

“哪怕換一個人,我們也不用這麼著急!”

一個不到三十年,就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修士走到劍宗之主的劍修,誰敢再給他三十年時間?

六十年出一個劍仙?

誰敢想?

但放在陸青山上,卻是未嘗不可能。

所以,他們必須要抓時間,在陸青山就劍仙之前,拿下玉門關,即使是當第二次道魔之戰的先頭軍也是在所不惜。

“犧牲大些也就大些,哪怕是在玉門關折損我族千萬大軍,但是只要打下玉門關,拿下東域,我們就能養出第二支千萬大軍!”

赤尊看向東方。

日出扶桑一丈高。

........

絕靈域。

龐大且至暗的地底空間,絕靈的氣息在彌漫。

那座沉寂多年的府,封閉的白玉大門緩緩打開。

一個高大扭曲的影從中走出。

“到最后,還是我羅睺走到了這一步。”那高大影站在府前,凝視著這座藏在地底兩萬年的府。

自鎮江之后就一直如幽靈般游曳在人域中的羅睺。

如錦夜行,有他的痕跡,但又始終不足為外人道也。

此刻,他那猙獰兇惡的眼瞳,如今卻仿佛是深邃的黑,讓人看不見盡頭,而且只要是看一眼,心中就會不自覺生出一種來自靈魂深的畏懼。

那眼瞳,仿佛不是人間之的眼瞳,目所及之,天地都仿佛是在微微抖,不堪其重。

這是來自位格的

“圣境近在咫尺,就差一足以圣境力量的了......”

羅睺喃喃道,右手猛地握

轟!

頃刻間,大地開始震起來,一道巨大的裂,突然自府上蔓延而開。

不多時,那府直接裂開,碎兩半,這片地底空間更是碎石轟轟而下,塵埃飛舞,很快就將這座殘破的窟徹底掩埋。

一切痕跡都被毀滅。

那道高大的影,也悄無聲息間從地底空間中消失,不知去往何

........

中天域,長安。

一道倩影從皇宮走出。

沿路的大殿屋脊上立著諸多走

朱雀、蚩魚、重、吻、龍、、獅子、天馬、海馬、狻猊......依次排開,貴不可言,就如那道倩影一般。

纖細而窈窕的姿在漫步輕移間,人而冷冽。

視線上移,一張風華絕代的面孔印眼簾。

眉目如山河。

那是陸青山無比悉的絕

夏道韞。

只是,如今的夏道韞又與陸青山所悉的那個夏道韞有所區別。

以往的,雖然清冷,但卻絕沒有如今這般貴不可言到高高在上,仿佛擁有掌控一切的權柄。

而且,夏道韞如今所著不再是淡雅的青衫,而是一襲金黃的長袍。

皇宮的大門開啟,夏道韞默默走出。

已經習慣用雙腳踏遍這座城。

走過漉漉的街道,一路經過開遠門、金門、延平門、安華門.......再過明門,直到玄武門。

當年被李求敗一劍貫穿長安,轟開的諸多宮門,如今都已經修好了。

那一道名為牛耳,可開天門的劍,如今已被所持。

夏道韞行走在春雨初過的街道上,腳步無聲,不知覺間,就已經來到長安之外。

回頭而,長安盡在眼中。

高聳的城墻上,同樣是一個子,一個姿纖細的子, 在默默看著

兩人的目仿佛穿了無盡的時間與空間。

“且放心,”最后,夏道韞收回目,輕聲道:“長安,有我。”

與此同時,一條金黃的蛟龍,似有形又仿佛無形,約約,盤踞在夏道韞的后,蛟首猛然高高抬起,向著高高在上的蒼天,發出一聲長嘯。

響徹天上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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