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從上次打了李氏之後，方有仁的脾氣就變壞了，原先他並不會不就打人，可自從那次之後，他就好像真的放出了心中的惡鬼。

反正就算是打了李氏，再跟說兩句好壞，又會像從前一樣了，既然這樣，那他為什麼不打？

村裏那些男人說的對，這人就是欠收拾，看自己這麼一收拾，就聽話多了。

方有仁還有些自命清高，覺得他跟村子裏那些打婆娘的糙漢子不同，他跟他們不是同樣的人，比如說，那些糙漢子打了也就打了，而他不一樣，他是兼施。

瞧他才剛打了，這會兒跟說兩句好話，不是又上來了？

「其實我也不願意打你。」方有仁微微嘆息一聲，同李氏說道。

「我知道，是我太笨了。」李氏乖順的答道。

「我不是嫌棄你笨，我是覺得你太善良了，識人不清，太容易被人利用。」

方有仁看了李氏一眼，語氣溫而無奈，「咱們這個家雖然不大，但其實也是一個小江湖，大家心眼都不，就你最為善良單純，你若是再這樣，那還不被二房、三房們吃的連渣都不剩啊。」

「你一直覺得二房的對你好，但你想想，真的對你好嗎？若是對你好，為什麼不早將打絡子的手藝教給你？而是要等到這會兒才教你？還不是想要你這個免費的長工。」

「你以為們帶我們家二丫頭去看病，還給二丫頭花錢，那就是心地善良了？」

「大錯特錯！」

「們只是怕我們二丫頭真的出了事，們晚上睡覺不安穩。」

「二房的多有心計啊，明明是打絡子賺的錢，卻勸你去挖草、撿竹殼，如果不是聽了的話，你怎麼會去山上撿了竹殼？如果你不去山上撿竹殼，咱二丫頭怎麼會被蛇咬？」

「們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良心不安，所以才會帶著咱二丫頭去看病，又是出錢又是出力的。」

「憑心而論，如果是你遇到這樣的事，若是與你無關，你會這樣費心費力又費錢嗎？就假設是思勤被蛇咬了，你會帶去鎮上看大夫，沒錢簽欠條也要救嗎？」

方有仁一番推理跟反問，直接將李氏給說懵了，李氏順著他的話細細的回想，好像的確是這樣。

當初若不是聽二房說挖草跟撿竹殼能賺錢，本就不會想起去山上撿竹殼這回事，而且憑心而論，若是二房的思勤被咬了，頂多是去看看，絕對不會費心費力的去救治，將心比心之下，覺得月月被蛇咬這事，跟們的確有點關係。

人總是會將自己的錯誤推到別人的頭上，方思勤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本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想法，費心費力的救治方思月，到最後，這事倒還了的錯了。

從未讓去撿竹殼了？撿竹殼能賺錢這事，又不只有跟娘知道，就算是們娘倆說的，長在們上，這事還能怪到們的頭上來？

「你明白了沒？」見到李氏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方有仁又問了一句。

李氏點點頭，方有仁便叮囑道：「所以，你可千萬別犯傻去給們還債，有這錢，咱們買點大米，熬粥吃它不香嗎？」

「當家的，我聽你的。」李氏聽到方有仁這話，點了點頭。

「哎，其實我們若是有錢，幫們還債也沒什麼不行，畢竟大家也算是一家人，可問題是我們沒錢，幾個孩子還著肚子，嗷嗷的找我們要吃的，我們這做爹娘的，總是要為孩子多想一些的，為了孩子，就算是被人罵兩句，又能算得了什麼。」

「當家的，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想周到，我就想著人不能言而無信，卻沒考慮到孩子，我聽你的，就是被們罵，我也認了。」李氏下定了決心。

聽到李氏這話，方有仁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又道：「那你可得穩住了，為了孩子，們要說就讓們說去，這絡子我等過兩天趕集了，拿到鎮上去賣了。」

李氏跟方有仁說這話的時候，方思勤跟姚氏去采仙花跟草珠子去了，完全不知道他們兩夫妻商量的事，還跟姚氏商量著等積攢多了絡子，就拿去縣城賣掉。

每天，方思勤都會將們母倆編織好的絡子跟手繩分明別類的放到床頭的籃子裏，每十作一小捆，一百作一大捆，這天，見這小籃子都裝了一小半了，便跟姚氏說道：「娘，我們明天就去縣城吧？」

「明天？」姚氏放下手中的綵線，轉過臉來，方思勤便將籃子從床上拿下來，拿到姚氏看，「娘，您瞧，咱們這幾天，可積攢了不的絡子了，再加上大伯娘那裏的，我估計能有不。」

「也行，早點去賣掉，也省得們心裏沒底。」姚氏說道。

「娘將手中的絡子打完，便去將你大伯娘那裏的絡子拿來啊。」姚氏一邊說，手又開始了起來，等手上這絡子打完，突然又同方思勤說道：「勤勤，娘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

「就是等你大伯娘那邊打的絡子拿來的，咱將們的絡子跟我們的分開放，畢竟……」

「畢竟什麼？」

「畢竟你大伯娘過得不容易，現在分開吃了，就你大伯一個人在外刨食，也不知道能不能夠們娘幾個吃的，我就想著，這次你大伯娘打的絡子，咱賣了之後，將錢給，讓們買點糧食吃，等下次，咱們再收們的錢，你覺得怎麼樣？」

「既然娘您都這樣說了，那就聽您的。」方思勤知道姚氏骨子裏還是善良，為會別人著想。

「我就知道你會同意的，我家勤勤最善良了。」聽到方思勤的話，姚氏這才開心起來，站起來，將手中打好的絡子遞給方思勤，「娘這就去找你大伯娘。」

「去吧去吧。」方思勤接過絡子，同揮揮手。

姚氏走後，方思勤繼續打絡子，現在都有些上了這門手藝，看到自己編織出各種各樣漂亮流蘇絡子，還高興的。

這會兒，正在想一個新的款式，聽到門口傳來靜，抬起頭來，「娘，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