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坤道面對韓景的提問，卻毫不驚訝，只是指了指另外一只團：“請坐，貧道慢慢講。”

韓景卻完全不給面子：“事關兩樁兇案，我沒有興趣聽你講什麼大道理或者老故事，我只想知道剛才誰在那兒坐過，說了什麼，又去了什麼地方。”

“如果貧道不愿意講呢？”

“你可以試試。”

老坤道嘆了口氣：“都說小韓先生霸道，果然如此。”

“說廢話，直接回答我的問題，是誰？干了什麼？去了哪里？”

“可以慢慢講的……”

“你不說，我去問花真真。”

“……”

老坤道沉默幾秒鐘，低眉順眼地給出答案：“鄧法新，坐了三分鐘時間，讓我幫他遮掩天機，二十三分鐘前原路返回。”

韓景則步步：“鄧法新什麼份？”

“就是一個普通道士，不過修為不弱，在終南山修圈里小有名氣。”

“和張法重什麼關系？”

“他是張法重的師弟，比張法重小二十多歲，名為師兄弟，實則同父子。”

“同父子？”韓景冷笑一聲，再問：“鄧法新離開這里后最有可能去哪里？”

“不知道，鄧法新游廣闊也比較有錢，去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更深的山里或者繁華的大城市都有可能。”

韓景皺起眉頭。

這倒也是。

鄧法新殺了師兄搶走寶，肯定要躲起來仔細研究，所以人跡罕至的深山和魚龍混雜的大城市都是很好的選擇。

小于野，大于市。

藏蹤跡的話，大小并無區別，區別只是遮掩行蹤的工不同，前者的工是茫茫的山野，后者的工則是茫茫的人海。

正常人都會二選一。

所以，必須提速，在兇手鄧法新藏匿起來之前找到對方。

一幫劉婷婷報仇雪恨。

二找回他被奪走的寶。

雖然花真真那小人很討人喜，但追擊兇手更重要。

而且花真真就住這兒，回頭還能找到。

要是讓兇手跑了，那可就真找不到了。

所以，他繼續問老道士：“你能找到他嗎？”

“不能。”

“如果，我非要你找呢？”

“對不起，貧道無能為力。”

“真無能為力還是不愿意出手？”

“真的無能為力，”老坤道嘆了口氣：“貧道雖然修行略有小，但并不擅長尋人，遮掩天機后，連貧道也沒有辦法。”

韓景盯著老坤道的眼睛，心思電轉，琢磨著老坤道的話。

真的？

假的？

還是有真有假？

目前看，老坤道的態度很明確，就是不幫忙，看似回答了不問題，但基本上沒什麼用，幾乎全是廢話。

油鹽不進不吃。

怎麼理這個老坤道？

來的？

還是……

韓景想了想，對老坤道道：“這樣，幫我找到鄧法新，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

老坤道眼睛亮了，卻出三手指：“三件！”

“！”

“一言為定，”老坤道掏出手機：“留個聯系方式，需要你履行承諾的時候我或者真真會給你打電話發信息。”

“可以，”韓景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又加了好友：“現在可以說了吧？”

“去玄觀，玄觀是鄧法新搞的落腳點，不過知道的人極，而且非常蔽，你沿著原路返回，在五公里向北拐，穿過一片林之后再爬一片懸崖，上去有一條小路，順著走就能抵達玄觀。”

“確定？”

“我確定，只是所謂的玄觀只有一座藏在林中的石頭屋，不點火冒煙的況下幾乎不會被發現，非常非常蔽，鄧法新自己都很去，只有閉關修行或者需要躲避仇家的時候才會去那邊住一段時間，可能連鄧法新的師兄張法重也不知道玄觀的位置。”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老坤道微笑：“貧道能遮掩天機，自然也擅長推演天機，也略懂追蹤之，鄧法新經常找我遮掩天機，我難免好奇，略微一查便一清二楚。”

好家伙。

也是個老銀幣。

真不知道這樣的老銀幣是怎麼養出花真真那麼天真爛漫的兒的。

哦，是養。

韓景對此再無懷疑。

這個老坤道雖然是個老銀幣，但頭頂暈卻比較干凈，沒有作惡多端，也沒有做過什麼好事，倒是符合老坤道士的份。

用某些人的話講，就是不沾因果。

這也是這些士們追求的一個境界。

當然，完全不沾因果那是不可能的，畢竟這年頭本不可能做到真正的避世，吃喝用都要跟人打道，例如院子里種的那些瓜果蔬菜，每年都得買一次種子，因為現在培育出來的這些高產農作的基因狀并不穩定，第二代就會退化導致產量降低、病蟲害增加，第三代和第四代可能就本沒辦法開花結果。

除此之外油鹽醬醋這些一樣要從山下買，或者信徒供奉。

更別說份、通訊、同道流這些問題。

老坤道能知道他的個人信息甚至為人等細節，說明不但沒有斷了跟外界的聯系，甚至聯系還很，也能第一時間接收到江湖里發生的最新鮮的事。

所以，老坤道上的因果雖然比普通人，但也還是有的。

老坤道追求的完全不沾因果，大概率就只是個追求，這輩子都無法實現。

不過這跟他沒啥關系。

他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這就足夠。

再一次確認玄觀的位置后，韓景起告辭。

出門的時候，天真爛漫的花真真正提著滋滋作響的黑陶水壺從廚房里出來。

看到他，小姑娘的臉蛋唰地紅了，低下頭，忸怩道：“喝，喝茶~”

他的心瞬間更好，笑呵呵擺擺手：“改天再喝。”

說完，徑直加速離開。

離開院子時回頭了一眼，又對上小姑娘純真的眼神，留下一個燦爛的笑容，大步離開。

正事要。

按照老坤道給的位置走了五六分鐘，忽然放緩腳步謹慎地盯著前方。

片刻后，看到一個四十來歲的胖道士迎面走來。

胖道士看到他也愣了一下，然后作揖行禮：“居士好，貧道凌霄見過居士。”

凌霄？

韓景皺眉。

這胖道士……實力不弱，但不是好人。

不過他要找的并不是什麼凌霄道人，而是鄧法新。

而且“凌霄”這種稱呼是道號，跟法名還不一樣，道號一聽就不是很正經，估計是什麼野路子，因為道號更像別人對某位道士的尊稱，自己稱呼自己的道號，多有點怪怪的，正經道士不會這麼干。

不過終南山里魚龍混雜，倒也沒必要大驚小怪。

這麼想著，點點頭，微微行禮，與對方肩而過繼續趕路。

但是，他越想越不對。

忽然一拍大，急忙調頭原路返回，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有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