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去許家報喪？”娘拍了拍肩膀。

這才剛過完年，真是晦氣。

這許氏就是沒福氣，婚五年只生了個兒，還大出死了。

沒出息的東西。

“報喪報喪，報什麼喪，我們夫人還活著呢！”丫鬟寶月紅著眼睛，大著膽子罵了一句。

娘是老太太跟前的紅人，平日里誰見了不陪笑著？

如今竟是被下了臉，當場扭頭。

“夫人，夫人您一定要過來啊……”寶月趴在床前輕聲啜泣。

大夫把著脈不住地嘀咕：“怪了，明明是絕命之相，怎麼又活了？”

就像已經干枯的樹木，突然涌了強烈的生機，連脈搏都跳的劇烈起來。

“陳大夫，我家夫人可還好？”寶月跪在床前問道。

若夫人就此去了，剛出生的孩子，只怕日子越發艱難。

陳大夫面古怪，寶月心頭提心吊膽的。

“好得很。”

就連蒼白如紙的面，也在轉瞬間恢復了紅潤。

這，便是神藥也沒有這等效果啊。

“神跡啊。”

“你家夫人是個有福的。”半只腳都了鬼門關，半個時辰的功夫，竟是突然好轉。

若不是他親眼看著，還以為是有仙人相救呢。

“我先開個方子，失過多，到底是要補一補的。切忌大補，承不住，溫補即可。”陳大夫唰唰唰便開了幾張方子，連帶著給了幾個食補的單子。

寶月急忙讓人去抓藥。

“我給施幾天金針，鞏固元氣。”

“萬萬不可再怒，這氣急攻心，又恰逢生產，險些丟了命。”陳大夫心底暗嘆一聲。

他是姜家的大夫，哪里不明白姜家事呢。

姜家自詡祖上有仙，平日里也是以修仙家族自居。

偏生幾代都不曾出過有靈的后代，這般擺譜，暗地里被人嗤笑著呢。

而且姜家堅信后人能出大人。

府上兒孫都養的心肝寶貝似的。

只等十年一次的測試。

而兒呢？

便是嫁給朝中姻親，籠絡關系，這也勉強撐著姜家在朝堂上有些地位。

姜家子，都嫁的不太好。

為了能保證姜家地位，姜家大姑姑嫁給了大理寺卿，大理寺卿家中母親霸道，京中士族都不愿將兒嫁過去罪。

姜家歡歡喜喜的嫁了。

不過半年的功夫，姜家大姑姑骨瘦如柴，聽說日日喝著湯藥吊命。

被磋磨的要了半條命。

姜家小姑姑嫁給了京兆府尹做填房，男人比十六歲，最大的嫡子，與同歲。

據說嫁給糟老頭子的那天，是哭著出花轎的。

陳大夫搖了搖頭，許氏又沒什麼家世，這兒怕是也保不住。

二房三房至娘家給力，即便有兒也不至于籠絡關系。

許氏醒來已經是三日后。

整個人病怏怏的，眉宇間多了一抹憂郁。

“老爺呢？”許氏想要坐起來。

“夫人您還是躺著吧。”寶月眼睛又紅又腫，屋子里四都是藥味，門窗閉，深怕又著了風寒。

“老爺呢。”許氏定定的問道。

寶月噗通一聲跪下。

“老爺回來過一次，瞧了眼大姑娘，給姑娘起了個名，便離開了。”寶月吶吶道。

許氏苦笑一聲，終究是錯付了真心。

原是縣令之，姜大公子出門游歷與相識。

姜公子對一見傾心，死活要鬧著求娶。

姜沐是嫡長子，老太太如何愿意？他本想給嫡長子娶一門有仙的妻子，將來才能孕育出更好的子嗣。

誰知姜沐鬧絕食，非不娶。

最后將娶進了門。

老太太從始至終就看不上小門小戶，也看不上祖祖輩輩都是凡人。

婚不過一年，姜沐就變了心。

他仰仗著長輩留下的關系，得了個閑散小，無事便出門游歷。

婚不過一年，就帶回來個畫舫出的知心人。

不過三年，就帶回來一個賣葬父的可憐孤。

他的一見傾心，原來竟是如此容易。

雖然是小門小戶的姑娘，可也是爹娘哥哥放在心上的孩子啊。

這幾年哥哥科舉仕，在京中謀了個小。

家中舉家搬遷。

知道，皆是因為不的自己。

“夫人，您別哭啊，要保重子。便是不為了自己，也要為姑娘。”寶月不由勸道。

許氏了眼淚：“他給孩子起了什麼名？”

寶月眼神躲閃，不敢看夫人。

“姜多魚。”

許氏愣了愣，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哪里不明白。

嫌孩子多余罷了。

“小魚吧。”

姜小魚，也算活潑俏麗。

許氏面上滿是苦：“二房的孩子世承，三房的孩子政凡，我的兒，多余。”坐在床上，著被褥的指骨泛白。

二房有一子一，兒佩瑤。

唯獨的兒，多余。

許氏已經哭不出來。

吱呀一聲。

木門開了，許氏一抬頭，便瞧見鬢邊滿是白發的母親。

“娘。”許氏猛地哭出了聲。

“是兒不孝，讓您心了。”當年阻止婚事最厲害的，不是老太太。

是許家人。

許家人自覺份家世不相配，百般阻攔，卻又舍不得兒日日消瘦，才允了這樁婚事。

誰知，差點丟了命。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母親眼睛腫的厲害，拍著兒的背不斷說道。

“你若不開心，咱們便和離了吧？你哥哥嫂子，來時便告訴娘了。侄兒侄也沒有任何意見。”高門哪里是那麼好攀的。

逢年過節，許家送來的財，姜家都不屑一顧。

但他們沒對兒吐半個字，只不愿讓兒夾在中間難做。

誰知姜家越發過分。

就連這一次，要進府陪兒生產，都差點進不來。

這三日，日日守在兒床前，無比后悔當年同意婚事。

許氏抿著：“娘，兒不愿和離。”怎麼甘心和離？

當年是他要求娶，是他許下的誓言。

如今，從鬼門關走一趟，這輩子都再無生育可能了！

這事兒，娘家還不知曉，許氏也不打算說出來。

“寶月，快將小魚抱出來瞧瞧。”許氏打斷母親的勸，只拉著母親的手不愿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