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村子外面徘徊了很久,嘗試了很多種辦法,都進不去。
心里有種深深的無力。
眼看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我又急又累,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鳥聲。
這聲音嘹亮而急促,在夜幕中有很強的穿力。
我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這是玄鶴的聲。
他應該是看我這麼長時間沒回去,怕我找不到回去的路,故意用鳥聲給我指引方向。
我雖然勘不破這里的障眼法,但馬園是真實存在的,它肯定就在那里。
只要我循著聲找過去,一定能找到。
我顧不得多想,重新振作起來,不顧眼前的荊棘林,朝著聲傳來的方向,堅定的往前走。
我的服被樹枝刮破了,頭發也被花刺勾住,一路走得艱難又狼狽。
但順著耳邊的聲越來越清晰,我堅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走了大概兩個多小時,我累得都有些抬不起來了,本想停下來歇口氣,一抬頭卻看見不遠的灌木叢后面有個人在看著我。
雖然夜昏沉,我沒看清對方的容貌,但是從他的穿著和型上來判斷,應該是阿山無疑。
阿山見我發現了他,立馬掉頭就跑。
我趕追上去。
“阿山!你站住!別跑!”
“阿山,我有些話想問問你,你別跑了!”
可是不管我怎麼喊,阿山都沒有停下來。
不多時,他敏捷的影就消失在了夜幕下的林之中。
我怕再往里跑,回頭又會迷失方向,于是只能放棄,繼續循著鳥聲走去。
就在我筋疲力竭的時候,我終于看到了馬園的大門,可眼前的景象卻讓我有些傻眼了。
眼前的馬園門庭敗落,墻倒瓦碎,院子里長滿了不知名的草木。
這哪里還是人住的地方,連一間完整的房間都沒有。
我上次來的時候,這里雖然破舊冷清,但沒有殘敗到這種地步。
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
玄鶴的鳥聲到此時戛然而止,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里的布局和原先倒是沒有什麼差別,我在殘垣斷壁中,憑著印象找到了之前馬泗工作的地方。
那個房間也早已被山洪沖垮,黃泥覆蓋得厚厚一層,到散落著做人形木偶的木材。
木材已經腐壞,上面長滿了青苔和菌類,看上去倒是有種頹敗的生機。
我找了一圈,沒有看見玄鶴,心里不免有些擔憂。
這時,屋子角落的暗,有個黑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黑影幾乎和墻壁融為一,不仔細看,本發現不了。
墻壁后面長著一棵大樹,系像織網一樣,爬滿了整面墻。
那黑影就在樹蔭之下。
我稍微湊近點一看,發現對方上半是人形,下半卻融進了墻壁,好像長在里面生了一樣。
聽到我走路的靜,那半人形的生慢慢的回過頭來。
我看到那張臉,頓時嚇了一跳。
那是一張極丑的面孔,五平平無奇,半邊臉卻長著一塊很大的黑斑。
“馬泗?!”
我詫異的喊出他的名字。
他木然無力的看著我,問:“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他不認得我?
可之前我們明明在這里見過面!
不,不對!
眼前的馬泗并非我之前見到的那個馬泗。
因為我在他上覺到了氣。
他不是活人,而是被困在這里的地縛靈。
看來那個大媽說的沒錯,馬泗真的已經死在了這里。
不過,地縛靈一般都是心有不甘,死前有很強的執念,才會把自己困在死地,畫地為牢。
而
馬泗是死于一場山洪暴發,就算心有怨念,也不可能為地縛靈。
他的鬼魂,為什麼會在這里停留這麼長時間?
我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幫你離開這里。”
“但前提是,你要告訴我,當年你和寧秀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馬泗聽到我的話,木然的神有了些許變化。
他看著我問:“你認識阿秀?”
“在哪里?為什麼我找不到?”
“姑娘,你知道在哪嗎?”
我微微皺眉道:“你被困在這里,難道是因為寧秀?”
“可是寧秀已經死了,你應該知道的。”
“你在這里,怎麼可能等得到?”
“阿秀死了?”馬泗愣了一下,表變得痛苦起來。
他雙手抓著頭皮,好像在很努力的回憶著什麼。
“阿秀死了!死了!死了!”
說著,聲音變得歇斯底里起來:“我想起來了!是我,是我害死了!”
“我是罪人,我有罪!”
“我要在這里贖罪!”
“阿秀不會原諒我!”
“永遠都不想再見到我了!”
“是我對不起,我對不起……”
看到他突然這麼激,把我嚇了一跳。
不過,我注意到,他失控的同時,墻后的那棵樹的樹好像在慢慢收。
仿佛在一點點的吞噬著馬泗的魂魄。
難怪作為一只地縛靈,馬泗的鬼魂這麼虛弱,原來是那棵樹在吸取他的魂魄。
我等他的緒稍微平靜下來,委婉的開口:“關于寧秀的事,我聽說了一些。”
“在馬尾村的風評似乎不太好,但我覺得那未必就是事實。”
“馬師傅,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提到寧秀,馬泗立馬一副袒護的樣子。
他急切道:“那些人都是胡說的!他們的話不能信!”
“阿秀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給村里所有人都治過病,可那些人著的恩惠,背地里卻說著的閑話。”
“只因為沒有生孩子,被婆家人輕視。”
“但那個男人本配不上!”
“村里沒有人不知道老公是個混賬。”
“他濫賭,整日在外面鬼混,后來欠了一屁債,債主討上門來,他怕挨打,就扔下阿秀一個人躲了出去。”
“這一走就是好幾年,音信全無。”
“欠下的賭債全靠著阿秀每天上山采藥賣錢償還。”
“阿秀的命太苦了!”
“沒有做錯任何事,即便被丈夫拖累也從無沒有怨言。”
“盡心盡力的持著一個家。”
“可就算是這樣,村里還是有人嚼舌。”
“他們不知道,流言是可以殺人的,假話說的人多了,白得也能變黑的。”
“阿秀就這樣,被冠上了水楊花的惡名!”
馬泗說到這,面容猙獰,周縈繞著一強烈的怨氣。
看得出,他是真的為寧秀到不平。
我捋了一下思路,又問道:“我聽說,寧秀是被丈夫活活打死的。”
“可剛才你為什麼又說,是你害死了?”
“你到底對做了什麼?”
馬泗苦笑一聲道:“我長這樣,能對做什麼?”
“救過我的命,我對有說不完的激。”
“我只要能遠遠的看著,就心滿意足了。”
“我們之間清清白白,沒有做過任何逾矩的事!”
“可如果我知道會落得那樣的結局,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帶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
“是我太弱,是我顧忌的太多!”
“如果當
初,我能勇敢一點,阿秀至不會死。”
“是我害了,是我的錯,我有罪!我對不起阿秀!”
馬泗一遍一遍的說著懺悔的話,而他后的樹越勒越深,幾乎是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到了他的腔。
然而馬泗卻渾然不覺。
難道,他心中的悔恨越深,這份束縛就越強烈?
我好像有點明白怎麼回事了。
他之所以被困在這里,或許不是因為心中的怨念,而是因為對寧秀的愧疚和自責。
他畫地為牢困住了自己,想用這樣的方式來贖罪。
可,即便馬泗說的是真的,他也并不是害死寧秀的罪魁禍首。
在我看來,寧秀落到這樣的結局,其實自己需要負很大一部分的責任。
若不是的迂腐忍讓,又怎麼會給他們傷害的機會?
明明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在丈夫躲債出逃之后,非但沒有為自己另謀生路,還守著一個破敗不堪的家苦苦支撐。
的善良和賢惠太弱了,沒有帶著一的鋒芒。
但凡有離開這里的勇氣,重新開始,也許留給的就會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可惜,直到死,都沒有真正的為自己活過。
我看著馬泗怨氣郁結,只能安他:“你也沒有想到事會變這樣,我相信你盡力了。”
“寧秀那麼善良的一個人,不會怪你的。”
“如果知道你因為這件事耿耿于懷,這樣折磨自己,肯定會不安的。”
“這輩子治病救人,積了那麼多功德,來世一定能投個好胎,平安喜樂的度過一生。”
“你折磨了自己這麼久,也是時候該放下了。”
馬泗苦道:“我知道不會怪我,可我心里還是放不下。”
“有人告訴我,阿秀的魂魄還在這座山里徘徊游,我要在這里等著。”
“等不到,我是不會離開的。”
原來馬泗執意留在這里化作地縛靈是為了等寧秀的魂魄!
可寧秀的魂魄不是被困在了那個虛擬的世界里面嗎?
等等!
這麼說,馬泗并不知道寧秀魂魄所在。
那說明那個世界并非馬泗創造出來的。
可如果不是馬泗,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