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大，勤政殿有一種和后宮迥然不同的氣質。

肅然，嚴謹，連花草都修剪的格外齊整，跟戍守站班的侍衛看著還真有那麼幾分象。

褚惟忠從里面迎出來，笑呵呵的行禮說：“請貴妃娘娘安，皇上剛才還問起呢，娘娘快請進吧。”

說話間還有兩個人出了殿門，見著顧昕，這兩人都避到一旁，躬行禮。

等顧昕進了殿門，那兩個人直起，你看我，我看你。

萬萬沒想到今天還能見著后宮嬪妃。

雖然兩個人都沒敢抬頭看臉，頂多是顧昕從他們旁經過時，看見一道擺。

一個低聲說：“那莫不就是……”

另一個點點頭：“應該就是。”

兩個人說話象打啞謎一樣。

都聽說后宮貴妃一枝獨秀，皇上只專寵一人，但皇上又不是那等糊涂昏庸之人人，貴妃是不是專寵跟前朝關系不大，畢竟顧建榮又沒沾上這個侄兒什麼。

只是他們在勤政殿進進出出這幾年，還是頭一次看見有嬪妃到勤政殿來伴駕呢。

勤政殿十分涼爽，定然是用了冰。

顧昕跟著褚惟忠穿過正殿，又經過一條長長的回廊，隔著竹簾顧昕也看到東側殿里全是書！一排一排的書，殿也沒有熏什麼香，但是紙墨本自帶一種讓人心里安定的氣息，好聞的。

皇上正坐在靠窗的書案后頭，穿著一件淺青灰圓領袍子，頭上是一頂金邊盤龍紋紗冠，聽見顧昕進來的靜也沒有抬起頭，只說：“先坐，給貴妃上盞茶。”

褚惟忠十分殷勤周到，還輕聲問：“娘娘想用點兒什麼茶？勤政殿這邊的茶房預備了薄荷茶、香橘茶、梅子茶、花茶都有。”

顧昕轉頭看了一眼皇上。

皇上喝茶沒這麼花哨，沒想到勤政殿這邊的茶房預備得倒是齊全。

“梅子茶吧。”

等褚惟忠出去了，顧昕才想到，這些果茶什麼的不會是單給預備的吧？

等茶端上來，顧昕發現自己多半沒猜錯。

茶是溫的——不喝熱茶，尤其現在天這樣熱。但是吧，皇上也說過兩次不讓多喝涼的，所以這兩盞茶手微溫，不涼也不熱。

還真是特意給備的。

這盞是淺紅的梅子茶，皇上那盞就是普通的清茶。

顧昕抿了口茶，有些好奇的探頭看皇上在做什麼。

皇上鋪開紙，說了聲：“過來替朕研墨。”

“哦，好。”

要是半年前讓干這活兒，可能要抓瞎，不過現在今非昔比，練了幾個月的字了，裁紙研墨什麼的也都會。

站在桌邊研墨，看著差不多就停下手，瞧著皇上寫字。

嘖嘖，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先不提字，就說這個拿筆的姿勢。顧昕以前總覺得這筆是自己的仇家，拿筆總是很吃力，皇上就說那姿勢太僵，象擒，象抓。

皇上執筆就很好看——可能因為手好看，手指修長，顧昕覺得皇上寫字的樣子象一幅畫似的。

皇上寫字也好看，舒緩，流暢，輕盈，字跡就更不用提了，秀，拔。皇上說寫的字沒筋骨，顧昕還委屈過，用那麼的筆要寫出什麼筋骨來？但皇上這兩行字，看著就讓人覺得有那麼子崢崢的氣度。

大概這就是他說的筋骨？

顧昕看皇上寫字看得很，甚至覺得心曠神怡。唔，不過將心比心，要是倒過來想想，皇上看寫字，一定很難，甚至可能覺得如鯁在。

在這兒浮想連翩，覺得皇上寫字好看，可他寫了什麼，顧昕是一點兒都沒在意。

皇上寫完最后一個字，轉頭看：“怎麼一直站著？”

“看皇上寫字，就看神了。皇上也歇一會兒吧？”

皇上放下筆：“也好，那就歇一會兒。”

皇上活了下頭頸，站起來在殿走。

這是他的習慣，在會寧宮的時候也是這樣，倘若多看了一會兒折子，皇上就會這樣踱步。

總坐著一不的人也很累。

顧昕打量著東側殿，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多書，一排一排的。

這麼多書，皇上看得過來嗎？

是這麼想的，也就這麼問了：“架子上這麼些書，皇上全都看過？”

皇上居然點頭了，說：“都是看過的。”

顧昕眼睛都睜圓了：“真的？”

雖然上這麼問，但其實已經相信了。

皇上沒必要騙。

“這，這麼多……”顧昕手劃了個大圈：“全看過？”

“有的看得仔細，有的就只是大略的翻過。”皇上說：“并不是每本看過了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就算全翻一遍也很了不起了。”顧昕自己就只翻些閑書，尤其鐘話本。那些正經書，是看不進去的。就算看過一遍，也記不住書里都寫了些什麼。

“年時不得隨意出宮，就多看看書。在皇陵的那兩年也閑，除了讀書也沒旁的事做。”

宮中很有人提起皇上在皇陵的那段經歷，但皇上自己卻并不忌諱。

顧昕好奇地問：“那皇上閑暇時喜歡讀什麼書？”

肯定不能和一樣喜歡讀些才子佳人，風花雪月，又或者野史詞話之類的。

“朕年時喜歡讀史書。”皇上說：“史書中什麼都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行字，可能就已經改朝換代，人事全非。”

顧昕比個大拇指：“皇上就是不一樣，打小兒這眼界心就非同一般。”

這麼生的吹捧把皇上都逗笑了：“你這恭維話還得多練練，朕聽著覺不到多誠意。”

“平時沒多機會練啊。”已經是貴妃了，平時天天聽別人的恭維話，自己恭維誰去？難得說給皇上聽一次，還被取笑。

“其實一些閑書也看，那時候在宮學讀書，常有人傳閱一些從外頭帶進來的書。”

“夫子、太傅他們不管嗎？”

顧昕真想象不出來皇上也會有看閑書的時候，皇上看起來太嚴謹也太正派了，這個人仿佛生來就這麼穩重，調皮胡鬧這種事完全和他沒有一關系。

“管，怎麼不管，所以是的看，換個書皮，或是夾在旁的書冊中藏著。”皇上說起年時的事，邊帶著一淺笑：“有人不看，看得興起還在字里地間寫批注。下一個看書的人看見批注有不贊同的，又在后頭續寫，有時候一頁紙上都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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