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說穿了其實很簡單，蔣貴人邊除了一個宮云燕，其他人可就難保和是一條心了。昨天蔣貴人出去的事有人悄悄留意，然后——李妃和李才人就知道了。若換做平時，知道自己宮里人背著自己做出向貴妃討好的事，李妃又得發一次瘋。但昨晚上李妃就沒氣，沒嚷也沒摔砸東西。

“李妃命太監王狗兒……”說到這兒趙銀保還朝王慶南笑笑，示意這個太監姓王名狗純屬巧合：“趁蔣貴人前藥服藥時，給藥罐中多添了一味藥，經過審問，王狗兒也都承認，但他說自己不知道投的是什麼藥，藥是他從李妃宮仙手里接過去的，下藥一事也是仙親口囑咐的，且說了這是李妃娘娘下的令。那個仙也審過了，說這個藥是李妃給的，原來就放在李妃床頭暗格里，據說是李妃托人從宮外捎進來的，原來打算用在貴妃上，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趙銀保出不屑的冷笑。

趙銀保在宮里待了快四十年了，后宮傾軋爭寵他見多了，但象李妃辦事兒這麼蠢的倒不多。

李妃這件事兒，看似清楚了。

但是這其中還有一個大問題，李妃的藥又是托什麼人弄來的，而且這個自己給蔣貴人下了藥，又賊喊捉賊要嫁禍貴妃，是不是一個人的主意。

李妃畢竟是妃子，趙銀保不好讓人審，只是讓人把看死了，防著狗急跳墻做出什麼傷人或是自傷的事來。

實在是李妃腦子不好，做出什麼事來都不讓人覺得稀奇。

倒是李才人，位份低，也已經被單獨關起來問話了，雖然沒刑，但如果李才人里不吐出點兒什麼來，用刑也是遲早的事兒——不傷人皮也能拷問的辦法多著呢，宮里頭擅暗刑的好手也不缺。

宮里太平許久，再不活活筋骨，大家伙兒的手藝都要擱荒了。

今天審人這活兒本不費力，延慶殿的人都松得很，有些本沒上手打，進來之后竹筒倒豆子一般什麼都說了。

但是對于給貴妃的點心投毒這事兒，就很沒譜了。有的說不知道，有的瞎咬一氣，沒有一個靠譜的，等到了刑，那更是哭爹喊娘，只求不這活罪，說什麼說什麼，問題是趙銀保不是要讓他們攀咬，是要實話。

就目前這形看來，難道李妃真不是向貴妃投毒的那個人？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想到這事兒的不止趙銀保一個人。

在場四個人里，就連一心鉆研醫的郝院判都覺得下毒的事不是李妃所為。

如果李妃手里早就有了這樣的劇毒，何必還先要搞蔣貴人那一出呢？平白讓會寧宮多了防備，直接讓人下毒不就了？

再說了，先前那鬼爪藤還好說，雖然一般人也不知道，可不算太冷僻的東西。但后面這個毒藥，那就不一樣了。一般人能弄的劇毒，無非就是砒霜、斷腸草一類，外頭市面上也能弄到。以郝院判的眼來看，都質地不純，和今天他們遇上的這毒藥不是一回事。

聽說就刮下來那麼一點兒糖霜末兒，會寧宮的魚和鳥都是立刻斃命。這麼厲害的毒藥，不是郝院判他小看李妃，怕是真沒門路去弄。而若有了這麼厲害的毒藥，鬼爪藤又算得了什麼？

這就象刺客一樣，有了傳說中能一擊斃命的魚腸劍、還要揮著一把菜刀嗷嗷著去砍仇人？

所以，這事兒更不好辦了。

假設有兩撥人，都要對貴妃不利。一撥就是李妃，給蔣貴人下藥，構陷貴妃，甚至串連了刑室的一些人，想借機對貴妃下狠手。這件事里，看起來前前后后都是李妃一個人在忙活，貌似就是主使出頭，并沒有旁人牽涉其中。

再細審一審，趙銀保估計肯定能挖出蘿卜帶出泥。給李妃帶藥的人，還有給出了主意讓構陷貴妃，串連刑室的人。

那個李才人滿口無辜，說自己對這些事不知，又說一切是李妃做主，哪怕發覺有些許不妥也不敢勸。

據趙銀保看，李才人說不知，一定是假的。說不敢勸李妃，也是謊話。

寧城公主——先不去管。

第二撥人，就是在點心中下毒的這一撥人。

現在他們只知道一個送點心的太監是擱在明面兒上的，但是這個太監現在下落不明。膳房的其他人，現在還什麼都沒問出來呢。

出了屋門，外頭風雨疾，趙銀保的徒弟張喜趕給他撐傘，雨大，傘能遮住的地方微乎其微，趙銀保大半邊子還是迅速的被雨淋了。

“這鬼天氣，撐什麼傘？去拿件兒油來，仔細燈籠，別讓雨掃著了。”

油倒是現的，好幾件油拿過來，王慶南也取了一件。他材高大，肩膀也寬，別人穿了能罩住大半子，他穿著全外頭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會寧宮的太監張修出了趙銀保日常辦事的屋子，并沒有回會寧宮，而是折向東行，這一段路僻靜無人，他給守門的衛看了腰牌，進了一間并不起的院子。

“公公。”

“來了？”坐在屋里的是個干凈的老太監，穿著一件灰褐的袍子，并沒有品級，看著就象宮里尋常年老的太監差不多。

若非要說有什麼不一樣，大概是他收拾的格外干凈整齊，花白的頭發梳得一不，裳雖然半舊，卻漿洗得干干凈凈。

張修也披了件油布雨，但一路走來，上也了大半，這會兒還有水順著袍角往下滴。

他行過禮，將剛才和趙銀保等四人說的話，一字不的向老太監轉述了一遍。

“你出來的時候，貴妃問沒問你的份？”

“貴妃娘娘什麼也沒問，但小的猜測，貴妃娘娘可能心里有數。”

老太監微微點頭：“貴妃娘娘是個明白人。”

張修又從懷里出個紙包，雖然下雨，但他用油紙包了兩層，所以里面的東西一點兒沒。

這里面就是今天那下了毒的點心，張修單取了一塊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