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對坐老者的罵聲，房面一沉，眼觀瞧，只見這老頭兒吹鬍子瞪眼，腮幫子鼓得跟癩蛤蟆似得。

見對坐老者這般模樣，房心神一凜，暗自猜想，「此人莫非是蕭瑀不？怎麼對我如此痛恨？！」

好奇之下，房拱手試探道：「蕭先生？」

「嗯？娃娃你在喚我？」對坐老者生著悶氣，左右張幾眼，見房面對自己，不悅的道：「老朽姓鍾！」

鍾老頭格直來直去，轉眼便打消了房的顧慮，眼見不是蕭瑀，房尷尬的奉承道：「原來是鍾先生，失敬失敬。」

雖然欣賞房的琴藝，但鍾老頭先為主，著實認為房的棋藝有些狡詐，對他並沒有什麼好，面對問好冷言道：「好說。」

杜翁見鍾老頭辱罵房，不知真在眼前的他，出言勸解道：「鍾兄，房丞相家事你我不好多言，兒孫自有兒孫福啊！」

「我只是為房丞相鳴不平啊，一代賢相怎地生出這樣的畜生來！」

罵過後，鍾老頭噘著回到棋桌前，竟自搶了棋友的殘局，與謝仲舉對弈了起來。

著對坐面鐵青的鐘老頭，之前被房言語輕薄的謝仲舉大呼解氣，對著房吐了吐舌頭，眸中儘是得意之。

見謝仲舉對著自己做鬼臉，房一皺眉頭，暗罵道：「你個小太監，鍾老頭的棋藝委實不錯，小心輸了！」

討論過何足道的醫后，杜翁的注意力隨即再次轉移到了之前的琴曲之上。

杜翁與房玄齡相識三十餘載，對這位懼的老朋友自認還算了解，之前見房所言好似千真萬確，好奇下不由問道：「小哥，你可知道房丞相所奏琴曲的名字？」

見杜翁詢問，房有些犯了難，暗想，「萬一杜翁回家去找爹爹，這事兒豈不是餡了？」

憂慮剛剛生氣，轉眼便被房打消了，「反正待會我就走了，杜翁去到房府找爹爹又當如何？這些人誰都不知道我的份，大不了日後不來爛柯棋館就是了。」

拿定主意，房手扶額頭，佯裝一副思考的樣子，過了半晌這才說道：「學生攀牆聽琴時也曾聽房丞相喃喃自語過，好似什麼「笑傲江湖曲」。」

「笑傲江湖曲？」聽聞房之前所奏琴聲曲名，杜翁髯輕，末了微微一笑，心想，「這個老倌兒，莫不是有心告老還鄉？他走了我不就孤雁了嗎？」

見杜翁發笑，房不明就裏，輕聲問道：「先生為何發笑？」

杜翁哈哈一笑，淡然說：「哦，我笑房丞相琴藝如此過人，怎地平日不曾聽人提起過？想來丞相這才是懷才不啊！」

房所奏「笑傲江湖曲」雖然完整，但有些地方還是稍顯稚，十分倒是夠上了六七。

饒是這樣，勉強耳的琴聲在聽慣了低沉婉轉曲調的眾人耳中也宛若天籟一般。

白老者生喜琴瑟，聽過「笑傲江湖曲」后，只覺餘音猶在耳邊，心中不由升起了才之心。

礙於之前對房一番責斥，白老者猶豫再三，最終厚著臉皮說道：「小哥，你既然能夠將「笑傲江湖曲」彈奏出來，想必琴譜也瞭然於了吧？」

想到焦尾琴能被白老者收藏，想來他一定是琴道高手，眼下聽聞他的話語，房暗暗揣，「莫非這老頭兒想要我抄寫下曲譜來？」

猜白老者的心思后，房下意識看了一眼博古架上的文房，暗想道，「曲譜可以給你，不過雁過拔人過留聲。。。嘿嘿嘿！」

撥小算盤，房故作不解道，「嗯？先生的意思是？」

「老朽想請小哥將「笑傲江湖曲」謄寫下來，日後也好細細觀研究。」

自知要求有些唐突，白老者說話時臉微紅，時不時眼向房，生怕其會一口拒絕。

見白老者果然如此所想，房背地笑一聲，故作為難道：「謄寫曲譜？」

可就在房準備婉轉的提出條件時，杜翁突然揚手打斷道：「誒，房丞相所創曲譜你怎地能貿然所求？想來這位小哥也只是學而來的，如何能擅自做主將曲譜謄抄給你！」

「梁國公乃是當朝宰相，宰相肚裏撐得舟，杜翁不曾聽說？」

說完，白老者眼神一挑，顯然是話中另有深意。

聽聞白老者的話語，見老友打定心思，杜翁輕揮袖不再言語。

白老者湊到房面前，小聲說道：「小哥，老夫剛剛看你對博古架上的文房擺件頗有興趣，不如你我兩下對換？」

「對換？」見白老者的脈被自己把的真切，房竊喜一聲，正當他暗自思想是要青瓷羊還是青瓷燈時，與對坐老者戰平的謝仲舉起離座，踱步走到了房面前。

決定心中所要件后，房虛假意故作推辭道：「學生不過是謄寫曲譜而已，怎能平白要先生的什。」

回想起房之前觀看文房時，那副口流涎水、眸中放的模樣，白老者暗罵眼前的「鑽營之徒」虛偽，但礙於委實想要「笑傲江湖曲」只得虛言相對，「不然不然，曲譜絕妙無比，想來不能讓小哥白白謄寫。」

「好，如此學生想要。。。」

虛偽推辭后，房正想開口，話說一半卻被謝仲舉攔了下來。

手將房攔下后，謝仲舉踱步走到二人中間，對著白老者拱手說：「我猜仁兄是想要焦尾琴對不對？」

說完，謝仲舉轉看向房，對其使了一個眼。

聽聞謝仲舉的話兒，房猛然想起了書案上的焦尾古琴，一拍額頭暗想，「對啊，有焦尾琴我放著不要，要什麼文房擺件？」

謝仲舉的舉雖然細緻微，但卻還是被杜翁看得真切，見二人目流，這位老者點頭一笑，暗道，「嘿嘿，讓你學人家的琴曲，這下可好焦尾琴你捨得給這個娃娃？」

得知房想要焦尾琴后，白老者像極了踩了尾的貓兒，連忙擺手，「不行，不行。焦尾琴乃是老夫的心頭好，有道是君子不奪人所好。。。委實不行。」

見白老者捨不得焦尾琴，謝仲舉倒也不在強求，在看來棋館中除去焦尾琴以外，再無其他什可以與「笑傲江湖曲」做等價。

得到答覆后，謝仲舉對著房說道，「仁兄，眼下天不早了。你我還是早些回去吧？」

向謝仲舉，房誤以為其是打算「待價而沽」，隨即做出了一副「我懂得」的表，笑一聲，「好。」

見房表猥瑣，謝仲舉頓時會錯了意，狠狠瞪了房一眼后，對著眾人拱手道別，轉而朝著棋館大門走了過去。

「眾位先生，學生先行告辭了。」對老翁們道別後，房轉面看向杜翁，他總覺得杜翁的氣質與父親相似，出於對大病初癒的房玄齡的惦念，屋及烏下房拱手對杜翁道：「老丈，學生先行一步了。」

杜翁飽含深意的看了房一眼，微笑著道：「好，有緣你我再見。」

說完，房隨謝仲舉而去，行走間他刻意放慢了腳步，心道：「不出三步，那白老倌兒必定下我！」

白老者見房二人就此離去，眼見就此與稀世琴譜失之臂的他，左右思忖過後，果然手喊下了房。

「小哥慢走！」

聽到白老者的呼聲，房微微一笑，轉而做出一副尋常模樣，轉問道：「先生還有事？」

在房停下的同時，謝仲舉也停了下來，在看來焦尾琴實乃稀世珍寶，之所以示意房取得焦尾琴，並不是打算自己細細觀賞，而是有意點播房將焦尾琴送進宮中，這樣也可以拉近他與長孫皇后之間的關係。

捫心自問，謝仲舉也說不清楚為什麼要幫助房，只不過在房說出願意為了秦京娘遭長孫皇后責罰時的那番話后，這位經綸滿腹的娥便對這位放不羈的駙馬爺升起了一別樣的看法。

「焦尾琴實乃老夫心頭所好，單憑一張琴譜實難割捨。。。」

話說一半，唯恐房二人就此離去，白老者自作聰明的有了一招緩兵之計。

「之前聽聞二位與何榜首乃是同窗好友，若是二位能為老朽求得一幅何榜首的墨寶，想來「笑傲江湖曲」加上何榜首的「瘦金手書」，應當可以抵得上蔡伯喈的焦尾古琴了吧？」

自作聰明的白老者萬萬不曾想到，他這一招緩兵之計徑直撞到了槍口上！

聽聞白老者提出的條件，房與謝仲舉同時問道：「此話當真？」

見房二人被勾起興趣，白老者微微一笑，心想，「兩個小娃娃，沒有聽說過「姜還是老的辣」這句俗語？想把你二人的興緻勾起來，到時候隨便那個文房換來琴譜就是了。反正你倆也沒能耐向何榜首求得墨寶！」

心中打定算盤，懵然不知一頭撞進房懷中的白老者，信誓旦旦的說道：「當真！不過老朽要的可是何榜首的親筆手書！」

「好！如此承讓了！」

見白老者當眾承諾，唯恐他改變主意的房，哪裏還管得什麼化名不化名，反正爛柯棋館中這些人與他素不相識，縱然知道他是「何足道」又當如何？

權衡利弊，房大步走到書案前，拿起一張宣紙，提筆揮毫潑墨起來。

見房不由分說提筆書寫，謝仲舉角微微上揚，心想，「想來房俊這招瞞天過海倒是高明，就這樣便騙來了焦尾古琴！」

棋館中眾人將剛才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眼下見房提筆揮毫，不由面面相覷。

「這娃娃莫非想焦尾琴想瘋了不？他寫的字畫有什麼觀賞價值？」

「這娃娃莫非一時高興，將自己當做了何榜首？」

「我看咱們還是去請關木通來吧？別待會這小子犯了失心瘋，砸了咱們老哥幾個的如意館兒！」

老翁們頭接耳議論紛紛時，杜翁瞇眼向房，喃喃道：「此子之前思緒清晰，倒不像是神智錯。想來他的棋路與何足道極為相似，莫非。。。」

話說一半，一個悉的影緩步走棋館，朗笑著對眾人打起了招呼。

「老幾位好啊，今天國子監休課，我來下棋來嘍！」

對眾人拱手問好后，見一眾老友全都盯著房發獃，老博士眉頭微皺，嘀咕，「怎地今日棋館有年輕人到了？」

說著，謝仲舉見老博士到來，不由角上揚，暗想，「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來遞枕頭，想來老夫子證明房俊化名份，應該沒人會懷疑吧？」

想到這裏，謝仲舉躬對著老博士施禮道，「夫子。」

聽聞謝仲舉的問好，老博士轉頭去，瞬間便認出了謝仲舉的「份」。

發現謝仲舉后，老博士頗驚奇，大聲問道：「咦！你不是何榜首的伴讀書嗎？怎地今日也來爛柯棋館了？何榜首莫非也在？！」

此言一出，眾人不由張大，倒吸了一口涼氣，向謝仲舉一個個活像極了地震儀下的銅蛤蟆！

就連生沉穩的杜翁，得知謝仲舉的份后，眸中也不由閃過了一驚奇。

察覺到眾人驚訝的目后，謝仲舉秋霜似得面頰上泛起一笑意，手指向書案前，道：「榜首正在書案前寫字。」

「哦？」見「何足道」果真在場，老博士大步疾行到書案前，迎頭便看到了專心寫字的房。

「何榜首！你真在這啊！」

老博士此言一出，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將目全都轉向了白老者。

得知「布榜首」就在眼前，白老者頓足捶，恨不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向距離房近在咫尺的焦尾琴，恨不能一把抱起就此溜之大吉。

杜翁之前便覺房不似平常學子，此刻得到老博士的確認，杜翁髯微微笑道，「此子雖然年紀不大，但卻深諳扮豬吃老虎之道，想來著實有幾分趣味。」

想到這裏，杜翁面微變，好似想起了什麼事的他，喃喃道：「唔，他就是我的便宜徒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