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左手舉杯，右手持筆，含笑環顧四下，眉宇間不羈之展無。

低頭查看杯中水酒，見酒漿微綠，表面浮有許多細小泡沫，前世喝慣了「牛二」、「青啤」的房，不有些愣神。

將酒杯送至鼻下，房輕嗅了幾下，酸味頓時直衝鼻腔。

被酸味引得微微皺眉，房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酒？」

見大名鼎鼎的「布榜首」，竟連常見的酒水都不知曉，眾人心中頓生笑意，不過礙於他剛剛書寫下的詩句，倒沒人敢再嘲笑他。

暗地嗤笑幾聲，看客中有幾位熱心腸，開口嚷道：「榜首，這是綠蟻酒。」

「綠蟻酒？共賞金尊沉綠蟻？這就是李清照詩中所寫的綠蟻酒？怎麼跟老北京豆兒如此神似啊！」

背地嘟囔一聲，房實在不了綠蟻酒獨有的酸味，嫌棄下，生出了將酒杯放回的念頭。

可就在房出手掌的剎那，站在他旁的張文冷笑一聲，喃喃道：「榜首，莫非不敢飲酒了？」

見張文兩次三番捉弄自己，房頓時頭大如斗，耐著心思想了半晌，也不曾想起在哪裏得罪過這位張解元。

雖然頂著「布榜首」的名頭，但房終歸是一個氣方剛的年輕人，面對張文屢次的挑釁，醉酒後的他哪裏還肯息事寧人，繼續裝慫？

「今日酒興不足，再飲幾杯又有何妨！」

說著，房屏住呼吸，仰頭將綠蟻酒囫圇吞下了腹。

酒漿進咽，房只覺粘稠、辛酸、好似喝了咳嗽糖漿似得。

「唔，味道好奇怪。。。」綠蟻酒雖然有些辛酸怪味，但回味卻夾帶著幾分芳香，咂嘀咕了一會，房咧一笑，「不過我喜歡！」

眾人見房寫下詩句，心中的期待頓時消了大半，口稱讚后，陸續準備走出五樓。

遙白綢上清雋秀麗的瘦金，杜如晦頷首輕笑，對旁的謝仲舉、秦京娘道：「謝兄弟、賢侄，眼下一詩，快將賢侄攙扶到雅間喝茶解酒吧。」

聽聞杜如晦的吩咐，秦京娘、謝仲舉點頭應是，隨即邁開腳步，伴隨著漸漸離去的人群朝二樓走了下去。

張文見「何足道」揮筆寫下詩句，一心想要讓仇人名聲掃地的他，心中難免有些失落，隨著同行轉離去，還絮絮叨叨的數落著房的諸多不是。

可就在大家各有所思，邁開腳步的同時，房略帶虛浮的聲音，忽的在眾人耳畔迴響了起來。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雪，能飲一杯無。」

見「何足道」出新詩，眾人爭相回頭觀，與此同時，向前邁的腳步也隨即停了下來。

放下手中酒杯，房揮舞兼毫，在兩名小廝豎撐起的白綢上，再次疾筆寫了下來。

寫下白居易的問劉十九后，房停筆挽袖，頗為得意的看著自己的「文抄作品」。

眼前白綢上又多出了四行墨跡，眾人面面相覷，隨後一鬨而散，正想圍在房旁，細細打量起了白綢上的新詩。

見房酒意正濃，謝仲舉、秦京娘停下腳步，相一眼，眸中驚奇轉瞬即逝。

「晚來天雪，能飲一杯無？」髯向下方白綢，站立在樓梯上的杜如晦面帶笑意，輕啐一聲，「這小子，酒量不大志氣卻是不小！想來這些年他不學無，原來是韜養晦啊？玄齡兄生的此子，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

暗自羨慕老友后，杜如晦眉頭微皺，嘟囔道：「想來荷兒雖然生溫和，但卻不似這般放不羈，哎，奈若何，比之若何。。。相伴共事的一輩子，卻不曾想還是輸給了房老倌兒一頭！」

見「何足道」再次寫下詩句，張文猶如到了千鈞重擊，愁眉苦臉的思忖，「莫非這酒中放了人蔘鹿茸？還是何足道這小子吃了海狗蟲草？怎地這才華越喝越大了呢！」

眾人舉在房周圍，眼白綢上的詩句，任誰也不敢再去懷疑「布榜首」的才華了。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兒？」

「誒誒誒，我說那小子兒！帶什麼兒字音？榜首的詩句都讓你給玷辱了！」

「晚來天雪，能飲一杯無！我的天，這意境說的我都想喝酒了。」

聽聞周遭眾人的話語，房自知已經證明了自才華，不過出於酒興的緣故，這位「文抄公」最終將臉面遠遠拋到爪哇國去了。

「列為先賢，你們的名詩名句。。。還是讓學生代勞了吧！」

嘟囔一聲，房白了一眼旁手持酒盤的小二，對其努了努，笑著說：「小二哥，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能為榜首托盤是我的福分。」

說著，小二將酒盤向前稍稍推了一些，任由房取杯暢飲。

端起一杯酒盞，其中的酒漿房卻是難得認識，「西域葡萄酒？」

仰頭喝下一大杯葡萄酒，房長嘆一聲，提筆在白綢上繼續起了他的文抄公生涯。

「葡萄酒夜杯，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代征戰幾人回。」

寫下涼州詞后，房忽的被詩中意境染，不由聯想到瞭月臺、太白山兩次戰突厥武士的經歷。

慨下，房長嘆一聲，「世上知心者又有何人？！」

此言一出，眾人面萬千，心中盡都是「何榜首怎地如此狂傲」的念頭。

就連生溫和的杜如晦，在聽到房的慨后，心中也閃過了一不悅。

「終歸年輕氣盛，說起話來總是這樣出言無度！」

謝仲舉站立在杜如晦旁，眼酒態盡顯的房，莫名升起了一欣喜，「房俊才華自不必說，想來他之所以傾心二位公主和秦京娘，應該只是出於們的貌吧？若論才華橫溢。。。」

想到一半，謝仲舉揚手輕拍額頭，只覺臉頰微微有些發燙，「謝瑤環，你在胡思想些什麼！房俊只不過是一個放浪不羈的登徒子，你怎能對他心生慕！還是趁早斷了這個念頭為好！」

「世上知心者又有何人？」呢喃一聲，秦京娘容略顯落寞，心想，「全怪我只會舞槍弄棒，想來日後一定要多讀些經文典籍，這樣也好跟何郎接的上話，不然只談論刀槍劍戟確實有些煞風景呢。」

慨過後，房面帶得意的向眾人，見大家目含幽怨，心間咯噔一聲，這才察覺到了之前失言的疏。

「完了！說禿嚕了！這幫文人萬萬不能得罪，我還等著他們救命呢！」

掂量過其中利弊，房放下筆，對眾人拱手道：「此刻知音盡在五樓！」

此言一出，眾人眉開眼笑，試問能夠被「布榜首何足道」引為知己，那該是多大的面子？

「榜首謙虛了！」

眾人含笑對房拱手施禮，至於長孫津之前費盡心思編排出污衊「何足道」的話語，眼下早已被丟到地上，踩了又踩。

五樓中人聲鼎沸，而樓外的熱鬧程度，卻一點也不比樓中差上幾分。

之前國子監豬隊友的自作聰明，使得「何足道」醉酒題詩一事，在龍燈會上迅速傳開。

一時間爛柯棋館、長安酒肆、決明樓、暢春園，等一眾文人才子聚集的地方，盡數都得知了此事。

可就在一眾試子著急忙慌趕往五樓時，一老一徐徐前行，在這疾行的人群中顯得格外扎眼。

著一襲緋綠長，頭上青綰在腦後，束了一個包包頭，配合著猶如雕玉砌般的面容，到十分切那「九天仙臨凡下，從此年相思。」的歪詩。

旁的老者穿著紅錦袍，面容白淨髮福，不同於常人的是，他那下禿禿的一汗都沒有，走起路來右手手腕不時甩，看起來平日好似時常手持拂塵。

走在街道見，從過往行人口中得知「何足道醉酒五樓題詩」的消息，鼓起兩腮，嘟囔道：「王公。。。王管家。咱們去五樓看看熱鬧去吧？」

「好，全憑小姐所言。」

老者躬行禮后，便跟隨一齊朝五樓趕了過去，滿懷期待的想要領略一下酒醉后的布榜首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