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不曾想到「何足道」這般損，好言奉承，竟然是為了讓自己給他研墨！

眼房，張文角連連搐，臉上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則是溫怒、怨恨。

「何足道，險小人！怎能如此欺辱與我！」

心底問候過「何足道」祖上后，惜臉面的張文，頓時如陷泥潭，剛剛他被房引著說下大話，此刻如果斷然拒絕，恐怕在試子圈中僅存的威，也會隨之消散吧？

見張文表作難，房輕笑一聲，拱手恭謙的問道：「張年兄，莫非不願出手相助？」

說完，房環顧四周，舉止含義不言而喻。

之前張文面對房的求助，擺出了一副義薄雲天的架勢，這一幕在場眾人全都看在眼裏，雖然知道這是「何足道」故意捉弄，但秉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思，試子們卻無一人開口為張文說話。

見房連連迫，心狹隘的張文終於自嘗惡果，站在原地拒絕也不是，應下也不是，境極為窘迫，「這個。。。」

就在張文思想著如何不失面，又能委婉拒絕房的請求時，二樓中忽的響起了一聲催促。

「我說張解元，解元郎！快著些吧，大家還等著看何榜首的墨寶呢！」

出言之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那位自作聰明，將何足道題詩一事傳揚出去的國子監的豬隊友，不過這次他的頭銜已經功摘下，總算幫了房一個正忙。

一經催促，試子們詩的心思頓時被勾了上來，紛紛出言催促張文，只等著觀看房接下來的詩句。

「何榜首每品一盞酒，便寫下一首詩詞。眼下酒盤中還剩五盞水酒，張解元還是快快研墨吧！」

「是啊，才華靈思稍縱即逝，千萬莫要耽誤了何榜首的才思啊！」

「張解元，想你也是飽我輩推崇的試子文人，怎地氣量如此狹小？」

聽聞眾人的埋怨聲，張文心急如焚，無奈之下，只得點頭應下了房的請求。

吃癟應下房的刁難請求后，張文自覺在眾人面前失了臉面，轉而效仿房之前在雅間舉例三國人的舉，胡挑了一樁先賢事跡，大聲宣揚了起來，「好，如此在下便為榜首研墨。想古來有周文王駕車訪姜尚，今日我研墨又有何不可？」

聽聞張文的言語，杜如晦、謝仲舉眉頭皆皺，而房卻暗自冷笑了幾聲。

等待眾人回過味來，五樓中儘是噓聲一片，看向張文的目，大多流出的都是鄙夷、費解的神。

「你自比周文王？你在開玩笑嗎？」

「他竟然自比周文王！周文王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夜郎自大，真真夜郎自大！」

「文王與姜尚乃是君臣關係，你與何榜首本是同輩中人，這個比喻委實不恰當，不恰當的很啊！」

張文不曾想到，他這一句找場子的話兒，竟然引起了眾怒，急之下，連忙轉移話題，高聲呼喚起了小二取來墨條。

過了片刻，小二手持白綢、墨條穿人群，經過一番激烈的周旋，這才功抵達了房前。

將白綢遞給同行夥計，小二笑瞇瞇的將墨條到了張文手上。

看著手中黑乎乎的墨條，張文生吞了房的心思都有，強忍著心中不忿，肚腩道：「何榜首，請吧。」

二人齊步來到二樓正中央，小二殷勤的端起筆墨紙硯，遞到張文面前，但等著這位解元郎研墨。

環顧四周，見眾人的視線都對準自己，張文無聲碎幾句，接著拿起水盂，朝硯臺中滴了幾滴清水。

古代因為保存不便，大多都是用墨條加水研製墨，因為墨條質地堅，將其研磨同等大小的細微墨，極為費功夫，不但要保證速度均衡，還得留意手勁輕重，若是換做普通百姓還真研不出上好的墨來。

不過張文常年坐於書齋，研墨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只不過礙於心中不忿，研磨起來難免會有些懈怠。

見房迫使解元研磨，杜如晦苦笑一聲，心中更加堅定了說教房的心思。

而一眾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文人，見張文果然手研磨，不紛紛議論了起來。

「榜首題詩，解元研墨，想來傳揚出去不失為一樁佳話啊！」

「何榜首今日嘗酒題詩，一盞酒一首詩，其才華當今天下無人能與其比肩也！」

「我看榜首喝的面帶醉意，莫非這飲酒也能激發靈不？」

眾人嘟囔間，張文已經研好了墨，放下墨條，張文吹了吹指尖上的墨，眸中不悅之溢於言表。

「榜首，眼下墨研好了，可以筆了吧？」心懷不忿，張文靈機一，從筆筒挑出一桿羊毫，壞笑著遞到了房面前。

瘦金筆鋒稜角分明、筆畫瘦，用狼毫書寫確是極佳，用兼毫也可以書寫，但使用質地的羊毫，確是有些不便掌握筆鋒收放。

眼見張文面帶壞笑遞來羊毫，房瞬間便看破了他的小伎倆，暗地冷笑道：「這小子還懂書法，想讓我用羊毫出醜？切，本駙馬又不是只會寫瘦金，楷書卻也學過幾年！」

房面如常的接過張文遞來的羊毫，輕蘸墨，打定了要書寫楷書的心思。

見「何足道」果然中招，張文竊喜一聲，湊到房旁，想要近距離看他如何出醜，待會也好大聲喧嚷出來，用來出掉心中這口悶氣！

飽蘸墨，見張文沒有離去的意思，房角微微上揚，假意觀看羊毫筆鋒，順手拔下一毫，低頭觀看了幾下，接著曲指一彈，將蘸有墨水的毫彈到了張文的右眼之上。

張文正在暗自竊喜自己高超的伎倆，猝不及防下，突然間房手指曲彈，想要閉眼卻已經晚了。

羊毫落在張文眼皮上面，其中墨水稍稍漸眼中，張文只覺眼睛一酸，接著湧出了一行苦淚。

「哎呀！我的眼睛！」

在房這裏吃了癟子后，張文迅速後退，一邊眼睛，一邊大聲嚷，顯然是打算讓在場眾人給自己一個公道。

眼捂著眼睛哇哇的張文，眾人哄堂大笑，任誰也不敢得罪「一盞酒一首詩」的何榜首了。

「張解元，莫不是犯了眼疾？」

「哎呀，張解元莫不是被何榜首的詩句的熱淚盈眶了？」

「張解元，你這是何意啊？」

面對眾人的明知故問，張文不明就裏，指著眼見道：「何足道他往我眼裏彈墨水兒！」

「哪有？我們不曾看到啊！」

「是啊，我們不曾看到啊！」

「對啊，我們不曾看到啊！」

聽到眾人的回應，張文氣的七竅冒火，手一番搗鼓，這才將眼中的羊毫取了出來。

手持羊毫走到眾人面前，張文沒好氣的問道：「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眼下「何足道」人心所向，眾人的態度紛紛呈現出了一邊倒的架勢，任誰也不想因為一羊毫，去攪了何榜首的詩作賦。

「嗯？我來看看，我來看看。」

國子監生員湊到張文面前，手接過羊毫，盯著左看右看，接著做出了一個險些將張文氣死的舉。

「噗，飛了！嘛都沒有！」

說完，國子監生員對著張文聳了聳肩，隨即退回人群之中，完了他那三好隊友的使命。

張文怒指一眾面帶笑意的試子，冷聲呵斥道：「你們。。。你們不講理！」

話音落下，憤難當的張文大袖一甩，衝進人群，氣沖沖的朝五樓外趕了過去。

還沒等他走去多久，只聽一聲慘響起，可憐這位正在氣頭上的張解元腳下一口，實打實的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與此同時，著綠、紅袍的一老一先後進五樓，恰巧撞到了摔跌下樓的解元張文。

「呀，這是天外飛。。。豬嗎？」

見張文滿臉淤青，綠輕笑一聲，接著思緒好似被往事，不由朝著西北方翹首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