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自知文章觀點新奇，又見正副主考倉皇離去，心中一時骨寒豎，手掌的後頸登時泛起了一層白汗。

就在房暗地后怕時，周圍的舉子們見兩位主考同行疾步離去，出於好奇不由紛紛議論了起來。

「主考大人剛剛還在誇讚何榜首的文章絕妙，怎地看到策問篇就這樣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策問篇乃是萬歲親筆所提，莫非何榜首的文章絕妙無比？主考大人才會視若珍寶，如此倉促的去到正廳商議去了？」

「沒聽到主考讓人去請學士公了嗎？策問縱然再好也不可能驚老邁年高的學士公吧？」

「嗯，此言有理。莫非何榜首的文章有什麼大不敬的地方？」

談間，一眾舉子各持己見，不過大多數都認為「何足道」的文章絕妙無比，只有數幾人認為他的策問篇犯了忌諱。

面對旁眾人的猜測，房充耳不聞，眼下他一心心擔憂著試卷上的容是否犯了忌諱，畢竟現代文科生的思想觀念與古人的保守觀念實為天差地別。

長孫津回頭打量房，見其表呆，角微微上揚，暗想，「何足道呆愣神，想來是自知策問篇有不周之。若是因此怒了萬歲的眉頭，哈哈，小子！看你有幾個腦袋夠殺的！」

見房低頭不語，不明就裏的候霸林眉頭蹙，饒是他不知曉策問篇的來歷，但從眾人的議論聲中也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

「大哥？大哥？」一連兩聲呼喚，見房好似定一般，候霸林急之下手扥了扥他的袖，這才將房從神中引了出來。

思緒被打后，房抬頭向候霸林，見小弟面張，驚駭下竟自支吾了起來，「嗯？啊？」

候霸林雖然自長在軍營，但在國子監這幾個月的耳濡目染，也曉得會試非同兒戲，試卷稍有弊病便會招來災禍，此刻見房好似呆傻一般，心焦下問道：「大哥，莫非你的試卷寫的不周？怎地主考都被嚇跑了！」

聽聞候霸林的詢問，房一時語塞，他總不能說我是從一千年後穿越來的吧？到時候別沒被唐太宗問罪，先讓候霸林當瘋魔附給綁著送到庵觀寺院裏去。

有苦難言的房，面對小弟的好心詢問，只得含糊搪塞了幾聲，心中的焦慮隨著時間推移愈發凝重。

在貢院中央的高臺前站了一會，一聲銅鑼聲響起，差人們隨即引領房等一眾舉子，緩步走出了貢院考場。

從貢院出來，失魂落魄的房只覺得大海之中，耳畔儘是驚濤駭浪，極度的驚駭下，竟然喪失了本能。

「會試大比乃是國家盛世，若是我的策問考卷上有一星半點的紕，恐怕就不是欺君之罪那麼簡單了。」

「唐太宗千古一帝，鐵手腕是出了名的。要是試卷怒了他的心弦，到時別說吃棋子，就是吃石頭都沒用了！」

思忖間，房一邊嘟囔一邊行走，失魂落魄下哪裏顧得上抬頭看路，等待走到貢院門前的臺階時，突然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忽的向前栽去，隨即重重的摔跌在了地上。

長孫津等人正在看房的熱鬧，突然見他栽倒在地，不由輕笑一聲，眸中儘是不屑、得意的目。

趴在地上，房只覺得口酸痛難忍，恍惚間腦海中一片空白，竟自忘記了從地上爬起來。

見房趴在地上一不，候霸林嚇得大一聲，連忙跑到大哥面前，手將他攙扶了起來。

將房攙扶起來后，見他目獃滯面慘白，候霸林又驚又怕，一邊手為其撣去上塵土，一邊開口詢問道：「大哥？大哥？你怎麼了！」

「策問是萬歲親自撰寫的題目，若是這張卷子出了紕，我該如何是好？不能奪得會元，長孫皇后豈不是會將我捨棄？」

饒是候霸林連聲詢問，房卻獨自沉浸在驚慌之中，對於旁的景哪裏還有閑心去理會。

眾舉子走出貢院，先是見布榜首摔跌塵埃，又見他面慘白目獃滯，一時間全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那張嚇得正副主考「落荒而逃」的策問試卷。

「何榜首的策問篇莫非果真存有紕？怎地他竟被嚇這幅模樣。」

「想策問乃是萬歲親筆撰寫，若是榜首在此篇夾帶紕，恐怕兇多吉。。。」

「哎，文章寫的再好又有什麼用？不會審時度勢也是枉然啊。」

猜測的言語中，為數最後一句尤為刺耳，眾人的思緒被話語牽，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手提考籃呵呵微笑的蕭敬明隨即映了大家眼簾之中。

蕭敬明跟長孫津站在一，向前方魂不守舍的房，眉宇間笑意呼之出。

見高士廉的兩位高徒出言諷刺「何足道」，深知長孫、蕭家與布榜首之間矛盾的舉子們全都識趣的閉上了，向房的目，神也從敬畏、崇拜漸漸轉變了惋惜、失。

「眼下試卷已經封存，待等考翻閱策問篇絕對會流出來，大家也不要胡思想了，等到試卷公佈便知分曉了。」

此言一出，舉子們紛紛點頭，一時作鳥散，全都提著考籃忙著回家打牙祭去了。

長孫津、蕭敬明緩步走到房、候霸林面前，著灰頭土臉、目呆的房，二人角俱都上揚，眸中鷙之一閃而過。

等到舉子全都離開貢院，候霸林見房還沒緩過神來，心中愈發焦急，數次呼喚無果后，乾脆將考籃挽在手臂上，雙手抱起房，大步朝著秦瓊府邸趕了過去。

如果換做往常，房並不見得會被嚇這副模樣，可眼下參加會試一連九天全都憋在狹窄的考棚之中，整天看到的也全是試卷、考題，經過長時間的抑，房的神變得略微有些遲鈍，此刻還沒換過勁來，突然遭到如此大的驚嚇，這才會讓房變得魂不守舍。

就這樣，呆的大哥和著急忙慌的小弟，在長安城上演了一出大背活人的好戲。

候霸林生來躁，加上擔心房的，行走在鬧市面對擋路的行人自然會大喊大，瞬間便完了從小弟到公爺的轉變。

一路行來，可樂壞了長安城的市井百姓，陳國公府的公爺抱著布榜首穿行大街，期間不是破口大罵，兩個大男人做出如此稽的舉，讓人怎麼看怎麼覺得有些好笑。

這邊候霸林抱著房奔走慌忙，另一邊貢院正廳，正副主考與一眾學士公齊聚一堂，對「何足道」的策問考卷開始了一酷似「群口相聲」般的討論。

潘正主考拿著策問考卷，率先道：「何足道的策問本通讀了數遍，其中觀點過於激進，恐怕與我大唐的時政不符啊。」

劉副主考與潘主考本是師生關係，老師的話他自然第一個贊同，「不錯，觀點委實有些過於激進。」

兩位主考發言過後，一眾老學士公這才悠悠開了口。

「激進？想來我大唐立國不久，如果是良策的話激進一些也沒什麼。」

「不可不可，子曰循序漸進是為本，不可貿然行事。」

「誒，先賢所說乃是據當時時政，眼下我貞觀年間與先秦卻也不一樣。」

「怎地不一樣？子曰萬同氣連枝，聖賢的話絕無錯。」

「先秦時至聖先師周遊列國，齊楚秦燕趙魏韓各霸一方，聖賢才會說出如此言論。眼下我大唐天下一統，怎能以當年時局衡量眼下局勢？」

「非也非也，子曰......」

「子曰：你不要什麼都學我！老倌兒，你有點自己的主見好不好？不要什麼都子曰子曰的，曰什麼曰。」

「你這個人怎地出言如此鄙？真真有辱聖賢文章，子曰克己復禮為仁.......」

見一眾學士公分為兩派，且各持己見爭論不休，潘劉二位主考對視一眼，盡都出了無奈的苦笑。

「這幫老學士公都快過百了，為何火氣還是如此之大？還是速速將他們請走吧，別在氣死在了貢院！」

暗自嘀咕一聲，劉主考起說道：「既然幾位學士公都拿不定主意，那還是將何足道的策問考卷上達天聽，請萬歲龍目預覽吧。」

說完，劉主考與潘主考率先，手持房的策論考卷，疾步去到大明宮紫宸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