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簡送回秦府後，不明真的房，終日生活在「罰跪紫宸殿」的影中，心事縈懷的他索閉門不出，每天與兵書戰策做起了朋友。

見房飽折磨，饒是秦瓊、謝仲舉心存同，但沒有李世民的旨意，誰又敢向外泄半點天意？

就這樣，房一連三十天，每日在客房攻讀戰策，想要藉此鍛煉磨礪心，除去幾次給謝仲舉送《笑傲江湖》文稿以外，就連每日三餐都是秦京娘給親自送來的。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何足道罰八十板」的謠傳在坊間持續發酵，房閉門謝客更是為這樁傳聞增添了幾分猛料。

轉眼間，已經到了會試放榜的時節，飽心病煎熬的房勉強打起神，簡單梳洗過後，便獨自走出秦府，忙著去到貢院門前查看「杏榜」去了。

一個月的沉澱，雖然讓房變得有些消瘦，但海量的兵書戰冊通讀過來，倒使他的心真的沉穩了一些，走在路上面對路人的指指點點，也能夠坦然接應對了。

會試春闈選在四月時節放榜，因此會試放榜也被稱之為「杏榜」，與鄉試錄取舉人的「桂榜」、殿試錄取進士的「金榜」合稱三榜。

來到貢院門前，臺階下已經豎立好了兩張木製的牌榜，一眾舉子圍在榜前翹首以盼，全都期著自己能杏榜提名，任由誰也不願意想「何足道」那般名落孫山。

到了此時，長安城已經認定了「何足道」的仕途就此斷絕，布榜首的名也陡然落到了低谷，眼下再有人提起何榜首，只得不過是一個會作詩寫字的普通舉人而已。

遙貢院前人山人海，心懷忐忑的房自認與會元肩而過，不過年輕氣盛的他心底還是抱有一僥倖，畢竟這件事關乎著他和房、秦、杜三家之後的命運走向。

自覺失意的房不願去與一眾舉子擁，見杏榜還未張，索站在貢院前的石獅子旁楞起了神來，為了摒除心中雜念，轉而默念起了三十六計。

有杏榜的吸引，舉子們並沒有看到之前被他們尊為榜首，此刻近在咫尺的房，縱然有個別試子看到，也不過是嗤笑一聲草草了之而已。

正當房暗地愣神時，耳畔忽的想起了一陣悉的聲音。

「大哥！」

回頭去，見候霸林疾步前來，房輕笑一聲，苦笑著說道：「霸林，怎麼今天沒有睡懶覺啊？」

走到房前，見大哥臉頰瘦了一圈，候霸林大心疼，心中更是打定了棄文從武的念頭。

「想大哥經綸滿腹，到頭來不過是為了一張小小的試卷，就被萬歲責打八十大板，看來文臣也不是這樣好做的，還是橫刀立馬來的痛快！」

心中慨一聲，專程來陪伴房看榜的候霸林，自然不會說出真正來意，笑著瞞哄道：「今天不是放榜嗎，我來看看有沒有咱的名次。萬一主考大人喝了孟婆的迷魂湯呢。」

聽著候霸林打趣的科話，房苦笑一聲，嘀咕道：「是啊，之前在考棚我就是喝了孟婆的迷魂湯。要死不死的寫什麼新奇的觀點！」

正當二人談間，著白錦袍的長孫津，在蕭敬明等一眾小弟跟班的簇擁下，洋洋得意的來到了貢院門前。

見杏榜還沒有開始張，長孫津無聊下四打量，隨即發現了仇人的影。

著石獅旁，著皂黑袍服的房，長孫津角微微上揚，心中不由升起了痛打落水狗的念頭。

幾日來，長孫津在一幫小弟的吹捧下，虛榮心已經達到了頂峰，全忘記了古書上所講過的「鄭伯克段於鄢」的典故。

帶領一幫小弟來到房面前，著面容消瘦的仇人，長孫津無聲嗤笑，拱手道：「何榜首，近來可好啊？」

聽聞長孫津問好，房自知此舉這是「黃鼠狼給拜年」，不過礙於面還是拱手回了一禮。

候霸林深知大哥與長孫家的矛盾，眼見長孫津帶領一幫小弟來找晦氣，轉而升起了要保護大哥離去的想法。

可還沒等他來得及將房拉走，一聲極為洪亮的驚訝嚷，忽的從長孫津旁響了起來。

「呦！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布榜首嗎！怎麼不去到榜前看名次啊？今科會元恐怕非榜首莫屬了吧？」

說話間，蕭敬明故意將聲調提到最高，懷恨自己父親被當眾毆打的他，心中對「何足道」的怨念一點不比長孫津小。

聽聞蕭敬明的高聲譏諷，舉子們的視線紛紛朝房投去，眼神中哪裏還有以往那崇敬的目，此刻臉上儘是不屑、惋惜的神。

有幾名國子監的生員恰巧路過房前，在看到房后，盡都埋頭疾步而去，往日那副老遠見了就打招呼的場景早已將不復存在了。

察覺到眾人對待自己的態度發生轉變后，房暗自長嘆，苦笑道：「得勢爭相問冷暖，落難紛紛壁上觀，古言誠不欺我啊！」

引來眾人目圍觀后，蕭敬明達目的，在長孫津的示意下，緩步向前走到房前，洋洋得意的道：「何榜首，怎地不言語了？之前你在五樓醉酒題詩，是何等的威風殺氣，怎地今天卻變了霜打的茄子？」

房早就料到此二人會落井下石，眼下揣聖意而不得解的他，自然沒有心思去搭理耳邊嗡嗡的蒼蠅。

雖然大哥無心理會蕭敬明，但小弟卻不幹了，候霸林雖然惹不起長孫津，但蕭敬明一介國公侄卻沒被他放在眼裏。

見蕭敬明一副小人臉，候霸林毫無面的回懟道：「是啊，我大哥龍燈會佔盡風華，爛柯棋館痛毆銀青祿大夫，多解氣多可樂！」

短被人當眾提起，蕭敬明頓時不幹了，指著候霸林破口大罵，不過軀卻不曾向前一步，畢竟孱弱的他哪裏是候霸林、房的對手。

見蕭敬明、候霸林的互罵引得舉子連番側目，懷揣心事的房不想多生事端，手扥了扥小弟的袖，呢喃道：「快要放榜了，霸林咱們還是去看看吧。」

說完，不等候霸林回應，房拉著他緩步離去，頗有兵書上「暫避鋒芒」一計的意思。

房雖然不想與蕭敬明多做計較，但此舉卻引得蕭敬明氣焰更盛，站在原地橫眉豎眼的數落「何足道」，還不忘出言誇讚長孫津幾句，儼然一副捧臭腳的樣子。

來到人群前，舉子們雖然還想往日一樣給房閃路，但目的卻是千差萬別。

之前他們敬重房的才華，想著有朝一日能夠攀上未來狀元公的高枝，可自打那個荒誕無稽的謠言在長安城流傳起來后，有心依附權貴的試子們自然也就打消了心中的算盤，眼下給房讓路完全是出於他是秦瓊外甥的份，饒是向後退讓，但目中卻流出了幾嬉笑的神。

房思緒敏捷，對於眾人的態度如何不知，不過經過一月的苦讀兵書，他的心境早已悄然有了改變，面對周圍詫異的目也能做到坦然應對了。

來到牌榜前，幾個悉的影出現在了房的視線當中，見旁站著幾位國子監的同窗，房微微一笑，禮貌的對著幾人拱了拱手，喚了一聲年兄。

要說平常試子眉眼高低，那麼國子監的生員更是見風使舵的好手，他們全都是當朝大臣的子嗣，自耳濡目染父輩場往來那一套，自然懂得什麼做「等價對換」了，之前見房的背影、才華前途不可限量，他們全都對房「年兄長、榜首短」的以兄弟相稱，此刻聽聞何足道惹怒了唐太宗，這些個人不得與他劃清界限，哪裏會當街相認攀談。

就這樣，面對房的笑臉見禮，幾名同窗生員視若罔聞，看向房的目，就像看到陌路人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