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乃臨海城市，冬天短，夏天長，比陸要溫和的多。

進二月之後，天氣轉暖，冬就可以收起，全換夾的。正值換季之時，三老爺非常大方，傳來全福樓的管事，為兩個侄每人做了八套新，又打了兩樣首飾。

小姐丫頭的月例也是比照國公府的，一日三餐，因為府衙人，便一家人一起吃飯，日子可謂是悠閑自在。

轉眼到了穆三夫人生辰當日，因為是提前說好的，就算是安四娘滿腹怨言，此時也隻得打起來神來。

“小姐，您這樣的妝容是不是太簡單了點。”紅玉說著，上下打量著安初索。

簡單的百合髻，燒藍玻璃掐琺瑯的簪子，右側一朵小小金盞花，耳朵上是藍寶石墜子。上遍刺折枝小葵花上，素白半月水波腰封，下麵是十六幅湘。

細節可顯貴重，但乍一看，多有幾分清減。幸好自家小姐有足夠的貌，就是妝容清減，也不減貌。

安初縈笑著道：“又不是去相親，這樣就足夠了。”

看安三老爺的意思，是打算把安四娘說給穆楓。這趟過去，是陪太子讀書的。

“也是，這幾日季媽媽往四小姐屋裏跑好些趟了，連服妝容都十分關心。”紅玉不說著。

要不是三老爺是叔叔份不方便，隻怕要給安四娘明言了。就是現在這樣，季婆子一趟趟過去，無數次暗示，隻怕安四娘也懂了。

“我們隻要老實圍觀就好了。”安初縈笑著說，道：“我們走吧。”

安初縈帶著紅玉出西廂房，對門安四娘也帶著丫頭出東廂房，兩人撞個正著。

“四小姐。”安初縈微笑著打招呼，果然如所想的，安四娘是盛裝打扮。

也不知道是季婆子說了什麽，安四娘臉上的怨氣消多了，明知道是相親，臉上也有幾分笑意。

“縈小姐。”安四娘隨口招呼著。

兩人實在沒什麽，簡單的招呼後，彼此都不再說話，隻是一前一後往二門走。

行至二門，季婆子己經在了，旁邊放著兩頂小轎。

“三老爺和三爺己經在外頭了，兩位小姐也上轎吧。”季婆子笑著說。

安初縈和安四娘各自扶著丫頭上轎，出了府衙，安初縈不自覺得挑起簾子一角。

青州民風開放，街上四可見行走的子，連大戶人家的小姐，都可以帶著丫頭傭從去逛街。安初縈心裏著實羨慕，等再住些日子，也要出門逛逛街。

轎子走了兩條街，轎夫的步子慢了下來。安初縈不抬頭看去，兩扇朱漆大門，門口兩個大石獅子，三步臺階。門匾上清晰寫著，穆府兩個大字。

古代的住宅是規格的，比如王府是五間大門，七間正殿。像國公府侯府，都是三間大門，五間正房。再比如各府府衙，多大階配什麽樣的宅院，全部都是有規格的。

大周對商戶並不是很製，但是一般富戶之家，就是手裏有錢，若是違製，那便是大事了。

穆府這樣，若是單以數量來說，這兩扇朱漆大門並未違規。但此門之氣派，毫不遜於國公府邸，這穆家果然如穆楓那般，張揚的很呢。

“安大人到……”

門外小廝一聲喝傳，安三老爺和安初賢門前下馬，小轎卻是繼續前行。從西角門進，直到穆府二門，這才停下來。

丫頭扶著下轎，安初縈不自覺得環顧四周，這二門修的……若是論地方大小，真的是足夠大了。

但若論細節，卻是欠缺許多。不是錢不夠，而是不知道錢哪往裏花，這也是暴發戶的通病。

而且……即沒有換乘的車嫁，也沒有轎，進府全憑走啊。

“安小姐大駕臨，我穆家是蓬蓽生輝啊。”一個三十左右的婦人迎了上來，上也是穿金戴銀，卻帶著一子小家子氣。

季婆子小聲道：“這是穆家四夫人。”

安初縈心中愣了一下，臉上卻是笑著道：“見過四夫人。”

季婆子不是說穆家富了好些代了嗎，書香門第家裏還出過舉子進士，這正室夫人的檔次，實在不怎麽樣啊。

“見過四夫人。”安四娘也跟著說著，臉上的驚訝卻有點收不住。

穆四夫人越發顯得拘謹，笑著道：“兩位乃是國公府的小姐，能招呼兩位，實在是我的榮幸。”

這話多有幾分不倫不類，安四娘臉上的鄙視之幾乎不住，安初縈依然微笑著：“四夫人太客氣了。”

三人正客套著，又有兩頂小轎進二門。與安初縈和安四娘坐的青油小轎不同，這兩頂小轎格外的華麗，不管布料還是頂上裝飾，若是換大紅的，都能直接當花轎了。

穆四夫人看轎子就笑著道：“是馮家兩位小姐到了。”

安初縈不由的笑了，這還真是巧呢。馮家兩位小姐……肯定會有馮月娘吧。不由的看一眼安四娘，隻見臉上浮出一不屑的神。

連這個陪太子讀書的，季婆子都說了這麽多，更何況安四娘這個正主，隻怕說的更多。

穆四夫人沒有走的意思，安初縈和安四娘也隻得站住，安四娘好像故意的一般，下微微揚起，帶著幾分傲慢。

小轎停穩，丫頭挑起轎簾，扶著小姐們下轎。

兩位馮家小姐一前一後下轎，左邊那位勉強稱的上端莊優雅，而右邊那位，卻是妖妖嬈嬈的，這麽冷的天，手裏卻拿著一個團扇，看著就不像是正經小姐。

安四娘眼中的不屑頓時浮現出來，季婆子說了那麽久，還以為這馮月娘到底有多漂亮，多麽優雅大方呢。

現在看來實在很一般，長相尚不及安初縈，氣質舉止也就是個一般家小姐那樣。若是在京城宴席上，扔到人群裏，本就找不出來。也就是青州這種地方，才會有人說氣質好。

“這兩位是……”馮月娘下轎，看到安初縈和安四娘頓時一怔。

尤其是安初縈，直愣愣看著，有幾分回不過神來。雖然在外頭是以才而著稱，但對樣貌也是極其自信了。隻是聽說高門大戶的小姐就是出名，也要論才華，而不是論貌。

第一之類的稱呼，傳出去也不是多好聽。所以才改走才路線，但旁人話裏話外，連自己心裏，都認為自己是青州第一。哪裏想到，今天就遇上了安初縈。

雖然素來自負，但看著安初縈，頓時覺得自己是不如的。就連以為傲的氣質，在安初縈的淺淺淡笑麵前，也頓時落了下乘。

“這是知府安大人的兩位侄，剛從京城過來。”穆四夫人連忙上前說著，又對安初縈和安四娘，道：“這是馮家的，月娘和娘。”

安初縈聽得微一笑，並不見禮。安四娘的笑容多麽有幾分勉強，卻也不算失禮。

若是機伶婦人，便懂得安四娘和安初縈是不想理會馮家的。這時候該岔開話題，把兩方人馬隔開。但穆四夫人哪裏有這個眼，還以為們雙方要廝見認識，介紹完畢便笑站著。

馮娘妖妖嬈嬈的上前，手裏搖著團扇道：“兩位姐姐好啊。”

安初縈依然麵帶微笑，卻不接話。安四娘的反應就直接多了，對穆四夫人道：“站了許久，我們也該進去給三夫人拜壽了。”

穆四夫人不由的一怔，這才反應過來，笑著道：“是，是，我們走。”

說著穆四夫人前頭引路，安初縈和安四娘隨後跟上，兩人步伐不快不慢，行走之姿可謂是儀態萬千。

後的馮月娘頓時漲紅了臉，在這青州裏，背後罵馮家的人確實不。但敢這樣當麵給難堪的，這還真是第一次。

馮娘卻不似馮月娘那般，自恃份有氣自己咽下了，快步上前直攔住安初縈和安四娘，冷笑著道：“果然是京城來的小姐，這麽大的排場架子。”

安初縈微微皺眉，這馮娘想幹嘛，要在這裏幹一架？

“既知道我們是京城國公府的小姐，你一個商戶竟然也敢上前質問，真是不知呢。”安四娘冷笑說著，下微微揚起，似乎想把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都發出來，“就你這般也配與我說話？”

安初縈給安四娘遞了個眼，雖然以份來說，安四娘這話並沒有錯。但總是在外作客，好歹留點麵。

馮娘頓時氣紅了臉，連後的馮月娘，聽到這話也是怒火上心頭，上前道：“這家小姐，我也是見過的，從來沒有哪家閨秀，這般傲慢說話。”

安四娘冷笑著道：“家小姐更要自重份，想我安國公府與理國公府世代好。當日我到理國公府作客，那二房馮姨娘立於主母之後，又親自奉茶與我。這等下人的親友，我不讓你們給我行主仆大禮，己經是很客氣給你們臉麵了。”

把馮姨娘提出來說，不止馮月娘和馮娘，就連穆四夫人也愣住了。

馮家送到京城當姨娘的兒不，而唯一功的就是理國公府那位。一直到現在，馮家還念在口裏呢，對外說起來，總是說自家兒如何如何尊榮，自家外孫如何如何得勢。

哪裏想到在安四娘口中，竟然是如同下人一般。自己不屑理馮家，就是因為這位馮姨娘。

“四小姐，我們走吧。”安初縈不得不開口。

這安四娘在京城小姐堆裏使不開，到了青州，倒是底氣足了，脾氣也跟著大了。

安四娘看著馮家二低下頭，這才滿意，卻仍然不忘放話：“下次再說話時，記得照照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