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引著馮二老爺進狀元府時，馮姨娘正在挑布料。

今年二十九歲，在蘇玄秋跟前早己失寵不說，在這後院裏也屬於半老徐娘，大媽級的人。

一般婦人像這般，就算不進佛堂念經，也要每天深藍，湖藍打扮，讓自己顯得端莊自持。

馮姨娘卻不認同，覺得自己還不老，還能抓住一點點青春的尾。就算男人不看了，還可以對鏡自敢不敢看。

“天水綠，鮮橘，梨花白，這三個的都要了。”馮姨娘說著，對小丫頭道：“去兌銀子。”

萬寶樓的販貨娘滿臉笑，結的說著：“姨好眼，這是剛進的貨，最襯姨。”

狀元府的這位馮姨娘雖然是姨娘，卻是萬寶樓的常客，出手闊綽，比一般人家的正常夫人都有錢。

應酬的久了，對這位馮姨娘的脾也知道的。最厭桃紅，紅，正紅之外的，卻又格外俏，喜歡鮮豔的。

不過出手確實大方，隻要看的上，基本上就全包了。

“下回再來，拿起素淨的料子。”馮姨娘說著，顯得有氣無力不太想招呼。

販貨娘連連點頭，道：“是，是。”

小丫頭拿了銀子，販貨娘看馮姨娘心不佳，讓跟隨的婆子收拾了布料，趕走了。

大丫頭海棠這才上前道：“馮二老爺來了，單一個人，隻拿了一個小包袱，看著神匆匆的。”

馮姨娘不由皺眉，道：“又不是過年過節，好好進京城做什麽。”

最重要的是，單一個人，空著手來的，也不像來送禮的。嫁到京城這些年，與娘家從來沒有斷過來往。

馮家要靠著才能拿到鹽引，自然也不會客氣。每年來往，總是從馮家刮出大筆銀子來。

不然一個姨娘，也不管家理事，隻憑二兩銀子的月錢，哪裏能過的如此瀟灑。

“那姨娘要見嗎？”海棠問著。

馮姨娘道：“既然來了，那就見吧。”

稍等半刻，小丫頭引著馮二老爺進屋，馮姨娘正在裏間榻上坐著，一家常服，頭上挽著鬆鬆的發髻。

看到馮二老爺進門，也不請，隻是道：“二哥怎麽這時候來了？”

馮二老爺滿臉焦急，不等馮姨娘讓坐就徑自坐了下來，道：“家裏出大事了，父親派我過來給妹妹說一聲。”

馮姨娘依然懶懶洋的道：“什麽大事？”

馮家就是青州城一個小商戶，最多就是生意上的紛爭，對在狀元府的來說，悄悄派個家中管事去料理也就完了。

“唉，也是家門不幸，你二嫂和二侄子犯了葷，想娶安國公府小姐。”馮二老爺低頭慚愧說著，“竟然在母親大壽時設計安小姐，讓你侄子破了安小姐的子。”

“什麽？？”馮姨娘立時大驚，怒聲道：“你們行事也太大膽了，連國公府的小姐都敢如此算計。”

“唉，他們己經知錯了。”馮二老爺低頭說著。

馮姨娘冷笑道：“知錯有什麽用，毀了國公府的小姐，沾染人家的門庭，全家等死吧。”

馮二老爺立時變了臉，道：“這，這，有這麽嚴重嗎？”

開口就是全家都死，他一直以為事就是嚴重，也沒到如此地步。

“你以為國公府是什麽樣的門庭，權勢人四個字，你知不知道什麽意思。”馮姨娘冷聲說著，道：“你們真是在青州稱王稱霸慣了，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什麽人都敢去惹。現在惹上這樣的大事，弄不好還會連累到我。”

“這，這怎麽會連累大妹妹……”馮二老爺驚惶說著。

馮姨娘冷笑道：“馮家如此行事，被老爺政敵曉的，定然要參老爺縱容家奴強搶國公府家之，這樣的大罪扣下來，我哪裏還能活命。”

馮二老爺完全嚇傻了，喃喃自語說著：“你二嫂並不是這麽想的，隻是想著給兒子尋門好親事……”

“隻是個蠢貨，總有些自以為是的想法。”馮姨娘冷笑說著，眼中帶著不屑。

馮家這樣的小商戶，隻在青州稱王稱霸，有些見不得人的小手段就以為自己厲害了。

在京城這些年，雖然是後院的姨娘，但許多事也是知道的。京城場上豪門之家，手段能耐使出來才是真正毒霸道。也因為擁有的權限太大，抬手滅人滿門，不是什麽稀罕事。

馮家這種人家敢犯下這樣的事，被人滅全家都不意外。

“那……”馮二老爺害怕起來，驚恐的道：“大妹妹，這一家老小，可要全靠你了。”

“我？我能有什麽辦法？”馮姨娘冷笑。

這些年來雖然從馮家要來不錢，但要說，實在沒剩下什麽。

為了家中富貴，馮家沒把兒送出去當妾，是運氣好，蘇玄秋連中三元，又生了唯一的兒子。馮家上下隻得看臉行事，對各種客套親戚。

要是運氣稍差一點，遇上男人無能，主母嚴苛的，早不知道死到哪裏去了。

馮家利用己經占了不便宜，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又要找，實在煩的很。

“大妹妹，大妹妹……”馮二老爺幾乎要哭出來了，起要給馮姨娘跪下，“這一家子老小，全要靠大妹妹。”

馮姨娘看著心煩不己，道：“你跪什麽，快起來，總是一家子骨，我不會不管的。”

剛才的話雖然是真的，但也是嚇馮二老爺的。要是不狠嚇馮二老爺，馮二老爺怎麽會拿錢出來。

馮二老爺這才站起來，卻是道：“那此事……”

“殺了二夫人和小二賠罪。”馮姨娘直接說著。

汙人家兒，汙了人家門楣，隻是兩條人命相賠，己經算是輕的了。

至於還想著娶國公府的千金，也不是不行，但要蘇玄秋保。

但馮家沒這個臉麵，可是沒膽子在蘇玄秋麵前說這個話，真說了，隻怕到時候真要命不保了。

馮二老爺臉頓時變了，道：“這，這怎麽能行……”

“他們娘倆如此行事時，就該想到有今天。”馮姨娘冷笑說著：“毀人家兒清白，隻賠上兩條命，我覺得還是輕的。”

“但是他們……大妹妹，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馮二老爺問著，又急切道：“我願意補償，等安小姐嫁進來之後，馮家定把供祖宗。”

“嗬~”馮姨娘忍不住笑了起來，“此時此刻你竟然還能說出這等胡話，也就怪不得他們娘倆會如此行事。”

“大妹妹，你不曉的，姑爺他正在青州啊，隻要你寫信過去……”馮二老爺急切說著，為媳婦兒子開。

“什麽！！”馮姨娘聽得又是一驚，幾乎要破口大罵了，道：“你怎麽不早說。”

真是糊塗至極，連個說話順序都不知道。

蘇玄秋正在青州才是此事重點，馮二老爺卻是現在才說……

攤上這樣的兄長，馮家早晚也是敗。

馮二老爺滿臉茫然，全然不知自己錯在何，反問：“大姑爺在青州，大妹妹不知道嗎？”

馮姨娘懶得理會他，蘇玄秋的行蹤，連孫氏都不曉的，一個姨娘如何能知道。打起神道：“你把這件事的來朧去脈，以及如何遇上老爺的，細細與我說一遍。”

剛才並沒有細問，是因為不太想管。但現在蘇玄秋既在青州，以他的格定然會自己理，肯定要問清楚了。

馮二老爺便把此事，從頭到尾，一點不落的說了一遍。

馮姨娘沉一會，道：“你是說，老爺坐著開州來的大船在青州靠岸？”

特意坐大船必然是遠遠水路，而從開州到青州也就一天路程。以蘇玄秋的格，又是便服出行，不會如此張揚。

難道是從開到京城，然後路過青州下船？

能讓蘇玄秋下船的原因又是什麽？

“是，管事親眼所見的。”馮二老爺說著。

馮姨娘沉思著，突然腦中靈一閃，急切的問馮二老爺：“你說是京城安國公府的小姐，安國公府的小姐為什麽會在青州？”

“青州知府安大人正是安國公府的老爺，安小姐跟著叔叔來的青州。”馮二老爺說著，問：“大妹妹認識安家小姐？”

馮姨娘並不回答他，徑自問：“那在青州的有幾位安小姐，們什麽名字？”

“好像有兩位，名字我真的不知道。”馮二老爺說著。

馮姨娘繼續問：“那被小二糟蹋的是不是安初縈，長的很漂亮的那個。”

並不認識安初縈，孫氏管家甚嚴，尤其事關蘇玄秋的名聲，下人們並不敢說話。

孫惠姐就不同了，是孫氏的妹妹，府裏的貴妾，又蠢又笨，為了得知正房的向，在孫惠姐那裏安了眼線。

據來報的小丫頭說，孫氏和孫惠姐都認為，蘇玄秋喜歡安國公府的安初縈，用甚深。

當日蘇太君壽辰上，孫氏本設計安初縈的，雖然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麽變故。但孫氏被，孫家人再不準進門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原本是不太相信的，但後來看孫家被如此對待，倒是有幾分信了。

“好像不是吧，聽說安四娘。”馮二老爺不太確定的說著，“也不是什麽絕。”

“噢……”馮姨娘籲口氣，有幾分失，又有分幸慶。

失的是，要真是安初縈，出了這樣的事，不是上吊也得出家，蘇玄秋不可能再要了。

幸慶的是，要真是，蘇玄秋必然震怒不己，到時候不止馮家要倒黴，就是隻怕也要被波及了。

其實這個年齡，失寵也差不多十來年，蘇玄秋房裏是否再添新人也無所謂了。

倒是孫氏，為正室如此沉不住氣，實在出乎意料。

“大妹妹認識這個安初縈？”馮二老爺問。

馮姨娘沒作聲，隻是徑自盤算著。

蘇玄秋無緣無故的在青州靠岸，難道是因為安初縈？要是真因為，那孫氏說的蘇玄秋對安初縈用甚深就沒有說錯。

這安初縈到底何等貌，能把蘇玄秋迷至此。

想想孫氏現在的狀況，隨時都有可能會斷氣。

難道蘇玄秋真打算孫氏死後，就娶安初縈為填房？

要真是如此，馮安兩家結下如此仇怨，安初縈是妻，是妾，到時候可要如何是好。

“大妹妹……”馮二老爺忍不住出聲。

馮姨娘驚醒過來，卻是看一眼馮二老爺道：“你回去吧。”

馮二老爺又是一怔，不問：“大妹妹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麽意思，你們闖下這樣的大禍，我自尚難保。”馮姨娘滿腹怨氣說著，“而且老爺己在青州，他的主意我如何敢改。”

蘇玄秋要是真對安初縈用甚深，他肯定會重罰馮家。安初縈在他麵前說幾句話，弄不好連都要倒黴了。

雖然是馮家自己作死，但就這麽巧的，蘇玄秋正好去青州看安初縈就撞上了些事。

蘇玄秋並不是用事之人，但是是人皆有偏心，尤其是對後院的人，全憑喜好置也是有的。

“大妹妹……”馮二老爺頓時急了，“不是還有哲哥兒嗎，讓哲哥兒……”

“住口！！”馮姨娘厲聲打斷馮二老爺，“老爺最忌諱他與馮家來往，你是想讓他永不得進京嗎！”

蘇哲是的心肝寶貝，也是這輩子的指。萬不可有任何閃失，為了他的將來，都能忍著母子之不敢多過去。

現在馮二老爺還敢提議讓蘇哲手馮家這些破爛事，若是被蘇玄秋不喜，這輩子都要完了。

“一家子老小，大妹妹不能不管啊。”馮二老爺幾乎要跪地求饒了。

馮姨娘定定心神，把聲音把輕了，道：“老爺向來不喜別人進言，他現在又在氣頭上，我若是求，隻會雪上加霜。等風頭過了，我再提此事倒是有轉機，老爺就是生氣重罰，也不會把馮家滿門抄斬的。家裏早不缺錢了，掙幾年錢也不死。”

馮二老爺聽馮姨娘如此說，終於放下心來，道：“那我先回去。”

“有事寫信於我。”馮姨娘說著，既不留飯，也不留住，甚至連杯茶都沒端給馮二老爺，道：“現在就走，路上別耽擱。”

“好。”馮二老爺說著。

小丫頭帶著馮二老爺出門走了，馮姨娘在榻上坐著，神鬱。

剛才那些話，是騙馮二老爺的，早就失寵了，一年見不得蘇玄秋幾麵。若是真求，隻會引得蘇玄秋不喜，沒有毫用。

不過倒是好奇，蘇玄秋到底會如何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