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房出來時，安初縈覺得有點頭暈。太很大，卻隻覺得冷。腳下虛空，每踏出的一步都好似踏在棉花上，完全著不了力。

冬至就站在臺階之下，幾步遠的地方，卻覺得遠極了。眼所到之，似乎都變得遙遠起來。

一步踏空，猛然前傾，卻覺得滿心茫然，連下意識的驚呼都喚不出來。

“夫人，小心……”冬至上前扶住安初縈。

安初縈靠在冬至上，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了，輕聲說著：“扶我回去。”

冬至嚇了一大跳，卻也不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幸好轎就在前頭，快步扶著安初縈上轎，冬至依然不放心，便吩咐抬轎婆子走慢些，跟在轎邊，生怕安初縈暈倒摔下來。

兩府相連，雖然路上走的慢，也總是走到了。平常的時候，轎隻抬到院門口，而這回，轎直抬到房門口。

寶珠和綠珠一直在院中等待，看到轎進門，就馬上迎了上來。兩人扶著安初縈上轎進屋，冬至跟著進來。

“我沒事，隻是有點累了。”安初縈說著，頭靠在羅漢榻的引枕上，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三人皆是麵麵相覷，安初縈狀況之糟糕，有眼晴的都看的出來。

寶珠笑著道：“我陪著夫人。”

“下去！”安初縈聲音大了起來，帶著吼怒。

冬至一言不發，悄聲行禮退下。

寶珠卻是嚇了一大跳，侍侯安初縈這麽久，這是第一次見發脾氣，多有點怔忡。

綠珠卻是極其有眼，拉住寶珠就往外走，幾乎是把寶珠拉走的。

房門輕輕關上，空曠的房間瞬時變得安靜起來。安初縈呆呆坐著，眼淚卻好像不控製一般，要把在心底的悲痛全部發泄出來。

“嗚……”安初縈哭泣著。

己經想不起，上次這樣痛哭是什麽時候。無盡的悲痛，帶著對前途的迷茫。

這些天一直都在想，也許蘇玄秋回不來，就像除夕晚上的那個夢境。蘇玄秋就在麵前轉離去，怎麽樣都抓不住。

的丈夫，新婚不久就離開，甚至還沒來的及去了解他，上他，他就己經徹底離去。

“原來，這就是為寡婦的覺。”安初縈自嘲著，眼淚依然無法止住。

也許嫁給蘇玄秋時，並非所願的。但……從來沒有想過蘇玄秋會死，會這樣就守寡。

那個男人，不應該很強嗎，呼風喚雨，一手遮天，這樣的人設才是符合他的。

竟然就這樣死了，真的很想奔到地府把他大罵一頓。

他不應該死，更不難死。

“蘇玄秋，你真是把我坑大了。”安初縈又哭又笑了。

如此失聲痛哭著，直到哭累了，歪在羅漢床上睡著。睡著沒一會，卻又被凍醒了。雖然說天氣轉暖，但這樣睡著，還是冷的。

“咳，咳……”安初縈咳嗽起來，自嘲道：“又要生病嗎，唉……”

前麵一場風寒，繼繼續續休養了兩個月。蘇玄秋出事的消息傳來後，幾乎是強迫自己一定在養好的。事太多太，若是生病，凡事不知，如何麵對將來。

但是現在，蘇玄秋的死訊傳來，突然間對將來沒什麽興趣了。

都己經守寡了，夫家也任由大歸了，反而覺得無所謂了。任嗎，隨意嗎，也說不出自己的心境。

一切……都無所謂了吧。

“夫人……”門外傳來寶珠擔憂的聲音。

雖然安初縈說了讓們退下，也沒有再傳喚們。但放安初縈一個人在屋裏，實在讓人擔心。

安初縈道：“進來吧。”

寶珠推門進來，綠珠也跟隨其後，冬至落在最後。

與寶珠和綠珠的焦急不同，冬至的表更凝重更沉寂。能讓安初縈如此失態的事，絕對是天塌了的大事。

而安初縈的天塌了，也就表示的天也塌了。

“夫人，您……”寶珠說著。

“打水，我要洗把臉。”安初縈打斷寶珠的問侯，哭了這麽久，現在可謂是妝容憔悴。

雖然不用見外客，但這個副模樣，也實在太狼狽了。

冬至沒做聲，隻是喚丫頭打水，又親自上前侍侯安初縈洗臉。

安初縈不看向一眼，以冬至的聰明，隻怕是猜到幾分了。都妻妾是天敵，但男人要是都不在了，最本的利益點不存在，一切皆空。

洗梳完畢，冬至讓小丫頭們通通下去。

“剛才老太爺喚我去，是有一件喜事。”安初縈說著，語氣平淡無波，“三爺到了定親的年齡，老太爺做主，訂了杜家小妹，也就是大姑爺的妹妹，親上加親。”

“啊？現在定親？”寶珠頓時驚呼出來，“三爺的孝期，還沒滿吧？”

綠珠雖然沒有驚出來，但也是一臉驚詫。馬上給蘇哲定親，要是三進門……老爺又不在，那這婆媳婦關係，就真的難搞了。

“也沒多久了。”安初縈說著，“婚事也要時間的準備，過了孫姐姐孝期，三就是進門。”

寶珠依然一臉擔憂，道：“這麽急……”

安初縈無視寶珠的話，道：“老太爺吩咐，迎娶三之事，由我全權辦。我連家務事都沒管事，突然有這麽大的喜事要辦，我自己也沒有頭緒。你們都是我使喚的，且不可哪裏錯了規矩，落人笑話。”

“是。”三人齊聲說著。

安初縈吩咐寶珠：“你去舞縣主屋裏一趟，借幾個老道的管事媳婦，最好是管過五爺婚事的。”

理國公府最近的親事，也就是蘇念與安三娘親。雖然當時辦的有點簡慢，但眼下理國公府也是兵荒馬的，杜夫人並不是難纏的親家，對婚事應該也不會十分挑剔。

“是，奴婢這就去。”寶珠應著，轉去了。

安初縈又看向綠珠，道：“我了，讓廚房準備點吃的。”

“是。”綠珠低頭應著，也轉離去。

屋裏隻剩下冬至，安初縈看向，久久不言語。千頭萬緒，實在不知道如何說起。

冬至從進屋開始就一直沉默著，此時也不例外。

“三爺……應該快回來了。”安初縈終於出聲，著無力而為的悲淒，“現在沒什麽好消息傳來，滿府悲淒，難得有件喜事。老爺待你我不薄，三爺的婚事一定不能搞砸了。”

與蘇玄秋之間也許沒什麽意，更不存在恩之說。但夫妻一場，蘇玄秋待不薄，理國公府待也不薄。沒什麽能為蘇玄秋做的，現在蘇哲要親，至不能搞砸了。

杜小妹倒是個溫的好兒，蘇哲能娶到，也是福氣了。

“嗚……”

好像忍不住一般，冬至哭了起來。

這一個月也是提心吊膽，現在蘇老太爺突然要給蘇哲定親，而且娶親的日子這麽急。隻怕是沒什麽好消息，以至於蘇老太爺都不得早做準備。

蘇玄秋雖然對無，卻一點都不薄。原本想侍侯蘇玄秋一輩子，哪裏想到……

安初縈看著哭，眼淚也不自覺得湧了出來，卻是眼淚道：“快別哭了，狀元府不能垮，眼下還有三爺的婚事要辦。你忙碌的時候多著呢，要是這時候鬧病，真要累死我了。”

“奴婢，奴婢……定會盡心盡力侍侯夫人。”冬至說著，極力忍耐著。

安初縈卻是搖搖頭，道：“我進門以來，對你並沒有什麽大恩，你也不用想著要回報我。隻是同為人，我也希你能為自己考慮。今日老太爺把我去，說我還年輕，將來還有很多路要走。這話我也同樣說給你，你也很年輕，將來的路也很長，你也該為自己考慮了。”

“這……”冬至多怔了一下，道：“這話是不是太早了些？”

這話裏，竟然有讓安初縈大歸改嫁的意思。要是半年後，蘇玄秋依然生死不明，這話還可以說。現在才一個月而己，就如此著急嗎。

“是早了些，聽著是無，理卻是這個理。”安初縈說著，“三就要進門了，難道我這個繼母還要跟新媳婦爭權嗎。”

冬至頓時啞然，自古以來婆媳關係最麻煩，像安初縈這種，與繼子媳婦的關係，那就不是麻煩，而是尷尬。

一座府邸隻有一個主人，尤其是當家做主的主人，更隻能有一個。為防將來安初縈與杜小妹有爭執，提前把話說明白，這也是蘇老太爺考慮周到。

不然兒媳婦這邊一堆自己人，婆婆這邊一堆人，天天打鬧都打不完了。

“我也想過了，等三進了門，我就好好老太太的福。凡事不管不問，府裏所有事，全部給三打理。”安初縈說著，意味深長的看著冬至道：“你也該想想自己的去了。”

冬至明白，連安初縈這個正室，都覺得境尷尬，更何況這個管家的妾室。

雖然的實際工作是管事，但從來沒有父妾幫著兒媳婦管家的。狀元府是不缺姨娘一口飯，但新主人上位，這口飯隻怕不好吃啊。

“說是這樣說，但時候還早呢，你回去也好好想想吧。”安初縈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