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籃兩眼噙淚，強撐著喝完了冷茶，只覺得從舌頭到肚腹，全都被凍的沒了知覺，牙關打，戰戰兢兢的將茶壺送回桌上，怯聲問：“三小姐，奴婢已經喝完了。”

“嗯。”燕歡輕應一下，眸中暗流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竹籃肚中翻涌鬧響，卻不敢退下，撐著等待燕歡的下一句話。

過了半晌，實在是要熬不住了。

豆大的汗珠滾落，腸子好像絞在了一起，臉慘白，也跟著搖搖晃晃，眼看要栽倒在地，燕歡忽然抬起頭，看到的模樣，驚呼一聲，道：

“呀，怎麼弄這個樣子了？”

竹籃捂著肚子，話都說不出來。

“都怪我。”燕歡一拍桌子，懊惱道：“是我分神給你忘了，快去歇著吧，若是等下還不舒服，可要說上一聲，我好給你找大夫瞧瞧。”

竹籃現在連一句抱怨都說不出來，子走一步便要兩下，好一會兒才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門。

槐蘭跟在后面，等一離開，便死死的關上門，低聲道：

“主子，公主賜的匣子我收起來了，但那里面，怎都些金子銀子呢？”

“那便是我要的賞賜。”燕歡褪下外袍，嘆了口氣，道：“累了一天了，你也去休息吧。”

槐蘭應了一聲，卻沒走，總覺得燕歡好像心事重重，今個的行為似乎也和平日里不大相同，尤其是對竹籃，難得有些嚴厲了。

莫非，是遇到了什麼事？

不敢問，猶豫了下，還是上前伺候著燕歡換上寢，等躺了，才輕手輕腳的離了門。

一片漆黑中，燕歡睜開了眼。

今個確實莽撞了些。

不管是對大夫人還是竹籃，都不該那麼快暴出來。

一時之氣，并無太多作用，只是現在想要后悔又有些來不及了。

翻了個，將腦子里面浮現的況錚的影子驅散，這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燕丞相到底是沒讓燕歡等太久。

不過半天的時間，他一下朝，便讓婢喚了燕歡過去，看似噓寒問暖，實際上步步都是試探。

他不比大夫人，難騙的多，老狐貍善于抓到每一的錯，然后釘死了不準翻。

燕歡站在他對面，垂著頭，語氣輕飄飄的。

“爹，那扇子，真是歡偶然得來的，出自大家之手，稀罕的很，這才斗膽送給公主。沒想到公主喜歡，召了歡進宮，給了賞賜不說，還說過幾日，再邀歡進宮伺候。”

燕丞相聽說完，也不急著回話，他正寫著一封折子，字數不，好一會兒才停下筆，等著墨跡半干，這才徐徐道：“你之前，住在哪？”

“回爹爹的話，那地方，做貧民窟。”

“貧民窟？”燕丞相給的話重復了遍，忽然笑了，“歡，那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名家真跡？況且據你哥哥所講，扇面上作畫題字的風格很是尋常，你是不是記錯了？”

燕歡面難，歪過頭，似是仔細想了想，搖頭道：“歡并不知曉那位大家是誰，得了扇子，也是因緣際會。爹也知道，歡回府前過的困苦，給那扇子一直當個寶貝收著，本想日后若是實在是難以度日，便拿去當了的。沒想到歡竟是爹的兒，回到家里，對那寶貝也就不如平日里珍惜了，正趕公主誕辰，歡不知如何是好，便給扇子送了出去。”

說的話不，但從頭到尾都在繞彎子，燕丞相想知道的，是一個字都沒有出去。

燕丞相有些不耐，皺眉道：“給你扇子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過了太久，歡實在是記不清了。”

“那扇子上，可還有何特殊標記？”

燕歡歪著頭，道：“并無，和歡之前看到的幾個姐妹所作之畫，好像沒什麼差別。”

“那我怎麼聽說，那扇子上，有個戰字呢？”燕丞相眼如刀，直直的刺到燕歡上，他聲音轉冷，帶著幾分威脅之意道：“歡，此事對我們相府很是重要，你可要好好想想。”

“可是爹，歡認識的字不多，并不知道那上面寫的是什麼。再說，若不是真的大家手筆，公主為何要說是呢？難道是公主是騙我的嗎？”

燕丞相一愣。

他著實沒想到燕歡竟然會反將一軍。

這問題，他是答也不是，不答也是不是。

難道能點頭認下，承認公主撒謊？

當然不可！

這是要掉腦袋的罪名。

見他不應聲，燕歡上前一步，不依不饒的追問，“爹，如果扇子是假，我是不是也犯了宮里的罪名？會不會連累到家里？哎呀，那我該如何是好，過兩日可還要進宮呢？要把真相告訴給六公主嗎？可若是六公主發了火，再說給皇上聽。。。。”

“夠了！”

燕丞相豁然起，打斷了的話，他氣的急了，口劇烈的起伏兩下，又很快安靜下來。

燕歡一，瑟著垂著頭，想了想，干脆跪倒在地，輕聲道：

“是歡說錯話了，還請爹爹責罰。”

是真的不懂，還是另有心思？

燕丞相皺起眉，上下打量了燕歡一遍，回不回府，對他來說并無什麼特殊之，和多了個貓貓狗狗，無甚區別。

不過是個私生而已，只要在外頭風頭過了前留條命在，之后該當如何，他都會隨大夫人的心意，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這燕歡，卻有些特別。

先惹老夫人青眼有加，又在公主誕辰力各路皇宮貴族，奪了頭籌，后進宮一遭，還得了刁蠻公主的喜。

究竟有何本事？

燕丞相瞇著眼，忽然道：

“歡，你雖是我的脈，但畢竟長于平民之中，知曉外面的景如何，爹有個問題想要問你，你可要認真的想好，再做回答。”

燕歡心中一凜，知道引起了他的懷疑，但此時推未免顯得太明了些，于是道：

“爹爹但說無妨。”

“有一地，雖苦寒之界，但多有煤炭礦石，富足，卻常年糧食短缺，鬧事不斷，朝廷每年送糧賑災，依舊未有所改善，你可知如何？”

他怎麼會忽然問起這個來？

雖不是朝中之事，皆是杜撰而來，但燕丞相即是問了，必定事出有因。

不敢輕易應付，面上裝作一副迷糊懵懂的模樣，半天才回：“難道是。。。那地兒人很多，所以糧食不夠吃嗎？”

燕丞相笑著搖搖頭，眼神并未化幾分，只道：“并非如此，你想一想，你那貧民窟里，有沒有家不錯，并不缺食，卻不懂知足，只會怨天尤人之輩？”

燕歡一愣，掌心滲出點點細汗。

這才明白過來。

這并非是考題，而是喻。

說是問題，不過是來借著敲打。

相府里面，可以多個乖巧的三小姐，卻不需要一個出眾的私生，外界皆知燕歡初回相府不久，然卻三番兩次驚京城，上所披之聲威，遠超家中其他兄弟姐妹。

進宮一次，原以為能逐漸消了風頭，卻又被公主所喜，一旦消息傳出去，名聲傳言將會更盛從前。

六公主乃最皇帝寵之兒，燕歡攀上了這一株高枝，不免會有人心前來結。

而對于燕丞相來講，卻并非是一件好事。

燕歡長在平民之間，不懂規矩，識字不多，大家小姐的禮儀教條在上不見分毫，可竟是下了他心培養的一雙兒。

豈不是證明他教子無方？還不如一個外長的野丫頭。

再者，燕景安才回京城，正是需要拋頭面和其他達貴族往之際，但此時出門在外，眾人誰知燕景安，口口皆道燕歡。

他怎能允許。

燕葉玉及燕問然快要出閣，燕喚喜雖要等上幾年，最終也要嫁人，而且許的絕非等閑之輩，他相府的嫡，一直被個庶住一頭，豈不是要被旁人暗地里傳了笑話？

而且，這可能也會影響到燕喚喜未來的夫婿。

他培養了燕喚喜多年，為的可不是讓嫁到尋常人家去。

既已經知曉了燕丞相的意思，燕歡心中冷笑，面上依舊做出茫然之態，道：

“自然是有的。”

“這樣的人，一般都不會有好下場。”燕丞相斟了杯茶，送到邊，抿了幾口，繼續道：“歡可千萬不要為這樣的人。”

燕歡垂著眼，輕輕的應了一聲。

“六公主已到了及笄的年紀，留在宮中的日子不會太多，你怕是去不得幾次了。若是有機會，和公主提一提你的姐妹，若是能帶著們進宮見識見識，也是一樁事。”

燕歡再次應下。

燕丞相這才滿意，揮揮手，示意可以離開了。

卻不急著走，起上前兩步，端起茶壺重新給茶杯倒滿了茶，這才緩緩退著離開。

等到書房的門閉合，燕歡才抬起頭，眼中寒涌。

當真是個了的老狐貍。

提醒公主這個靠山站不住多久，又想在公主出嫁之前給燕喚喜也帶進宮個臉，借一借聲威。

還真是恨不得榨干的最后一滴。

不過燕喚喜想要進宮，也不是不行，并不介意幫這個小忙。

只要。。。。承擔的住后果。

燕歡嗤笑一聲，心思電轉間，生了不的有趣的主意，方才借著倒茶的空閑，折子上的書的東西，可是已經瞧了個七七八八。

那容，著實有趣的很。

是該和六公主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