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錚清楚的到了的推拒。

每當他向燕歡靠近一步，就會立刻躲開，藏到更遠的距離，反握利刃，用那雙滿漆黑如墨的眼，警惕的盯著他。

他確實是不明白。

為何以家命相托，還不得一句善言。

況錚知試探，甚至冒著風險，將給了槐蘭。

只因燕歡信。

他便也信了。

可兜兜轉轉，還是不解他一片赤誠。

況錚嘆息一聲，彎了腰，下頜抵住的肩膀，輕聲問：

“歡，你在怕什麼？”

燕歡一愣。

還不等回話，就聽他繼續道：

“我前路莫測，中劇毒，無論靖楚大況，無一人盼我平安遂順，裝瘋賣傻，也換不得一時安寧。”

“所有人都想要我死。”

“歡，可能世界上，只有你一人，遠離我的目的，是希我能活下去。”

燕歡一，咬牙道：

“不，我是為了我自己，我。。。”

“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是真的不清醒。”他依然抓著燕歡的手，甚至更加用了三分力，呼吸之間的熱氣打在白皙的頸，燒一片淡，況錚盯著那一小塊皮，眼底滿是，“但看到你的一瞬間，我就知道，我們是同一類人。”

“你也是第一個，無條件盼我好的人。”

貧民窟初遇。

一眼之間，卻似萬年。

半瘋半醒的況錚，遇到了剛剛重生的燕歡。

他們都是孤苦無依的野鬼。

但即使如此，當燕歡看到獨自一人況錚，還是帶著他跑出了貧民窟。

沒想到，不過是一個隨手而為，落到況錚的心底，掀起了多大的風浪。

這世上沒人希他活著。

對靖楚來說，他是敵國君王的脈，是即使大況失敗，陷囹圄，也能聲名冠絕天下，甚至到遠超靖楚諸位皇子的生死仇敵。

而況錚于大況而言，卻是恥辱的代名。

他比誰都清楚。

不管是靖楚還是大況，都不希他能活著回歸故土。

陷黑暗太久，即使再微弱的一束照到上，他都忍不住手去。

而且，燕歡和他還是同樣的人。

沒有人希燕歡活著，除了況錚。

也沒有誰盼況錚殘，除了燕歡。

但沒關系，他們有彼此就夠了。

燕歡嘆了口氣。

況錚說的這些，何嘗不明白。

拒絕的話就在邊，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半晌，只道：

“況錚，你會很危險的。”

“沒關系。”他喟嘆一聲，道：“活著，不是比死要困難多了嗎？”

燕歡垂了眼，沉半晌，輕笑道，“是啊，可是我不想死，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他們付出代價之前，我不想，也不能死。這條路不管多難，我都會做到。”

“我知道。”

“我要丞相府傾塌，遍地哀嚎；要偽龍殞命，流海；要皇朝不在，地獄滿門。”

“好。”

“他們都該死。”

“是。”

沒繼續說太多。

況錚聽著，既不驚訝，也未曾反駁。

他們兩人之間，這就已經夠了。

和況錚，本來就不需要什麼承諾。

最大的都已經付。

他們在一片黑暗的前路上撞見了彼此，結伴同行，好過一人跌撞。

如此，便是同謀。

不需要任何羈絆或者名分。

他們都是聰明人，家命互托，就是最大的信任。

況錚終于看到了燕歡深藏的心。

埋在尸山海當中，傷痕累累，脆弱的一擊即碎，又給白骨包裹。

好在，終于愿意去看他一眼。

燕歡話音落下，許久未曾繼續，過了好一會兒，聽著樓上的靜似乎變大了不，才道：

“回去吧。”

“好。”況錚輕應一聲，骨節分明的手指挲著掌心的薄繭，“那我先回去。”

燕歡點了點頭。

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的臉上才出一抹凝重之。

之前沒有猜錯，況錚的，果然有問題。

可劇毒。。。

若是出自皇室之手，怕是曹大夫也想不出辦法。

這毒，八就是控制況錚的手段了。

就是他有一天恢復正常，逃離靖楚，也沒有辦法撐過去。

燕歡猜的八九不離十。

但即使如此，想要解決也太麻煩。

不是現在能做到的。

之前不明白況錚為何如此信，不過幾次相見，就將命相托。

這次相談后，才算清楚幾分。

況錚不負盛名，是個相當聰明的人。他從燕歡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瑯玡別宛下水撿珠和宮門相遇，就是試探。

他輕而易舉的清了燕歡的。

知曉既知真相，也定會為他保。

這才有了之后送信警告和從楚濂手里救援的事。

恩恩怨怨，相互織。

復雜的在一起，再分不清是什麼了。

輕嘆一聲，了額角。

燕歡雖然清楚，卻也并沒有什麼失。

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信任？

況錚若真是個將命隨意托到他人手里的人，早死了不知道多次。

燕歡更是亦然。

直到況錚坦白，才算真正卸掉了心防。

至此，他們再也不是孤一人。

燕歡整理好了混的思緒，這才走了回去。

槐蘭還圍在從胡邊。

這種故意討嫌的事，做的不多，看從胡不耐，也仗著他不會趕人賴著，干的找著話題。

時間一長，從胡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想去查，可槐蘭擋路不讓。

張開手臂，阻住他前行的路。

越是阻攔，從胡就越覺得不對，但男授不親不親，槐蘭又是燕歡的婢，他打不得，罵不得，皮子還不夠利索，辯不過，氣的只能瞪眼。

兩人還在僵持，燕歡走上樓梯，回頭看到這劍拔弩張的架勢，問：

“這是怎麼了？”

槐蘭立刻放了手，恭敬道：“主子，奴婢只是和從胡公子說兩句話罷了。”

從胡冷哼一聲，打量一番燕歡，道：“三小姐剛才去哪了？”

“廚房。”燕歡道：“怎麼了嗎？”

他張了張，似有話想說，但猶豫了下，到底是搖搖頭，“沒事，我多心了，三小姐莫怪。”

燕歡笑笑，招呼了聲槐蘭，轉走了。

槐蘭連忙跟上，上了樓梯，還不忘回過頭，看了從胡一眼。

四目相對。

從胡一愣，飛快的轉回了。

燕歡上了二樓，還未推門，便聞一陣琴音裊裊。

上如高山流水。

下似珠落玉盤。

就是再不懂琴的人，也能聽出彈琴之人技藝高超。

不缺大氣，其中還有幾分兒家的。

是個姑娘。

燕歡心下了然，推開門，果真見一子，背對著，正彈著一張古琴。

滿屋的人，聽得都是如癡如醉。

燕歡悄無聲息的回了座位，見燕喚喜臉不大好，就知道這子，定是個人。

一曲落幕。

子起了，聲道：

“鶯兒只是通音律，琴藝不，各位公子不要見怪。”

聲如其名。

婉轉聽，又討喜，真好似一只鶯鳥。

“若是連鶯兒姑娘，都只是通音律的話，怕是這京城，都找不出幾個懂琴的人了。”

“是啊，早聞鶯兒姑娘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才貌兼備。”

“鶯兒姑娘不妨再來一曲？”

眾公子連連夸贊，連楚濂都面帶了幾分欣賞之。

這鶯兒容貌雖不及燕喚喜，但畢竟已經出閣，段落，雪白，眉眼間更是帶著一抹勾人，加上音語，又擅音律，若是收到府上，不亞于一樁事。

只可惜，是個風塵子。

楚濂暗嘆一聲，多有些惋惜。

鶯兒垂著頭，頰泛紅，似是給夸的了，忙道：

“那鶯兒就獻丑，給各位公子，在彈一曲。”

素白的手指搭上古琴，悠揚的音律再一次響起。

這姑娘出現的時機，似乎有些太巧了。

若是說真只讓來彈琴獻藝，才是稀奇。

燕歡的視線一一掃過眾人，最后和楚玉撞在一起。

立刻皺眉頭。

楚玉卻是端起酒杯，借著遮掩，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不是他？

那還能是誰？

燕歡想了想，瞥見燕喚喜仍是一臉不忿，干脆挨過去，低聲道：

“這鶯兒姑娘的琴，彈得可真不錯。”

燕喚喜一見，眼里頓時劃過一抹警惕，但看燕歡目追著鶯兒，似真只是慨，也跟著瞥過去一眼，皺眉道：

“不過一個青樓子罷了。”

“青樓子？”

“方才閣學士家的小公子帶過來的。”

這也不是什麼，燕喚喜也沒遮掩，道：“說是京城很有名的花魁，只賣藝不賣，琴彈得很好，便帶來助個興。”

“確實不錯。”燕歡點點頭，“不過我聽說，妹妹琴棋書畫樣樣通，比著鶯兒姑娘，應是也不會差太多吧？”

燕喚喜輕哼一聲，道：“這是自然，不過一個下九流的子，歡可莫要拿我比較。這人一旦栽進臟東西里了，日后就是爬出來，上帶的味道，也是洗不清的。”

語帶暗示。

燕歡卻全當聽不見。

閣學士，要是沒記錯的人，這人上輩子，是投了楚霽的。

至于他家的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