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歲首，不過半月之期。

矮山村牛秀云一案，兩次升堂，證據確鑿。

燕丞相大公子燕景安隨八皇子外出游學多年，皇恩浩，卻不修品德

皇城震。

天威損。

已定于五日后，菜市口...斬！

撰寫者心神，信紙落到最后一筆，留下一滴暈開的墨痕。

五日？

蕭渙作倒是快。

燕歡隨手將信紙丟進炭盆。

楚玉的消息當真靈通，那頭一塵埃落定，他就給結果送到了燕歡手里。

不過他既已知曉，那丞相府這頭，也就瞞不住多久了。

這案子結的這般快，除了證據確鑿外，也是蕭渙擔心另起是非，想盡快結果。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本就是天經地義。

即使是丞相公子，也一樣法度制裁。

燕景安這一次，必死無疑。

燕歡輕笑一聲。

地下那麼涼，宮腰等的已經夠久了，是時候該送燕景安下去陪上一陪了。

紫湘看開懷，忍不住好奇道：“主子，什麼事兒這麼高興？”

“沒什麼，不過是惡有惡報罷了。”

“惡有惡報？”一愣，心思一，瞥了眼已經化灰的信紙，小心問：“主子，莫不是...大爺？”

“是。”燕歡微微頷首，抬了眸去看，“他要死了，當街斬，紫湘想去看看嗎？到時候，我帶著你一塊去。”

紫湘俏臉一白，眼中有慌閃過，避開燕歡的視線，搖著頭，聲道：“主子，我..我還是不去了吧，我膽子小，害怕。”

“有什麼好怕的？你又與他不識，全當看個熱鬧吧。”

“可..可是...”

還想再推拒。

又擔心給燕歡發覺到端倪，只能閉了。

燕歡這才笑了，“到時候，你和槐蘭先去，我們占個好位置。”

“好。”紫湘囁嚅著，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纏在一塊，的指尖都充了，猶豫了一會兒，才壯著膽子問：“主子，大爺他..他怎麼就要給砍頭了呢？”

“蕭渙是個聰明人，若是真設計做局，怕是瞞不過他，而且日后揭穿了，對他那種剛正不阿的人來講，可就是落了天大的仇。”燕歡答非所問，瞧著紫湘仍是一臉懵懂，才笑問：“為什麼你不相信，那牛秀云姑娘是真的給燕景安害了全家？”

紫湘驀然瞪大了眼，“真是大爺殺的人？”

“不只是他，不過，事到如今，也只能是他了。”

“主子，我不懂。”

“想想他是隨誰在外，你就懂了。”

燕歡起了，穿上外袍，“走吧，我那好娘親，應該也已經收到消息了。”

還未等紫湘上前幫梳妝，槐蘭走進門，快步過去，輕聲道：

“主子，套了。”

“怎了？”

“聽說是昏過去了。”槐蘭挑了支雕了芝蘭玉樹的白玉翡翠簪子，別在燕歡發間，又給整理了鬢角碎發，道：“鬧鬧騰騰的，靜不小，離了老遠都能聽到四小姐的喊聲呢。”

“去看看吧。”

“是。”

槐蘭隨在燕歡后，留了紫湘守在院里。

府各皆是一派死寂。

有婢小廝出行，都是低眉斂目，腳步匆匆。

生怕一個不好，惹到最近脾氣古怪的大夫人，平白挨一頓責罰。

確實如槐蘭所說。

離大夫人院落越近，耳畔那各種尖哭罵聲就越是清楚。

燕歡也不客氣，直接進了門。

燕喚喜正守在床頭，和面無的大夫人低聲談，這母兩個都是一臉悲，卻又在看到燕歡的同時，齊齊咬牙切齒地瞪大了眼睛。

“你來做什麼？”燕喚喜豁然起，怒道：“沒看我們忙著呢嗎？這里沒有你留下的份兒，快滾！”

許是給燕景安的事兒刺激到了。

燕喚喜連面上的功夫都懶得去做，滿眼兇戾，哪還有半分大家閨秀的面。

們不想見著燕歡，燕歡偏偏就要留下。

全當聽不到燕喚喜的聲音，施施然地上前兩步，行至床邊，低了頭，看大夫人滿臉的憔悴，聲道：

“娘這是怎麼了？臉這般的差。”

“滾...滾！”大夫人咬著牙，隨手抄起枕頭邊的信封，奔著燕歡面門丟去，“快滾！賤婢！都是你...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害了我兒！我遲早有一天會殺了你，把你大卸八塊，丟到畜生棚里喂豬！”

紙張單薄，給空中繞了半圈，又重落回上。

給這番污言穢語聽到耳里，燕歡依然面淡淡。

“娘這話說的，可真難聽，虧我還想來關心娘親一番。不過這一看，您神頭好得很，邊又有妹妹照顧，怕是用不著我來惦記了。”

“你惦記我？我呸！”大夫人啐了一口，唾沫濺上燕歡領口，暈開一道暗的痕，嗤笑一聲，恨聲道：“你怕我不死還差不多？我兒出事，你一定在背地里笑得頗為暢快吧？”

順了口氣，一雙眼里布，“我告訴你，燕歡，你就是個雜種！是個最下賤的母狗生出來的小賤婢！你以為回到這里了，就真的是丞相府的小姐了？你以為我兒出事，翠娘肚子里的種就有希繼承相府？我告訴你，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們就什麼都不是！”

大夫人幾瘋癲。

卡在頭的一口氣，全都撒在了燕歡上。

槐蘭想上前給掉領口的唾沫，給燕歡搖搖頭制止。

仍是面不改，只是道：

“娘，哥哥要死了，當著全京城百姓的面，被砍掉腦袋。不過您不關心他，反而來關心我和我的生母，歡很是，替生母拜謝娘親了。”

后退一步，竟真的行了個禮，又道：

“我與蕭渙大人有幾分，之前還想著替娘過去問問，瞧瞧有沒有轉圜的余地，但娘也不關心哥哥，此事，還是罷了吧。”

大夫人和燕喚喜都是一愣。

“反正行刑之日，無論是誰，您總都是能看到的。”

燕歡說完，轉就走。

翠綠的袍擺翻起一道波濤。

轉眼間，人已是出了門。

“攔住。”大夫人反應過來，翻就要下床，啞聲道：“快，攔住！”

燕景安之事，事關重大。

為了避嫌，一干無關人等，蕭渙一律不見。

就連燕丞相，都沒能勻個空閑，和他講上兩句，更莫提進大牢，看上燕景安一眼。

燕歡此時所言，即使是假是局，也是給大夫人心里，燃起些許希。

萬一，哪怕是萬一。

蕭渙和燕歡，真有幾分分。

豈不是，就有機會了？！

無論是金錢權勢亦或者是人珠寶，只要京兆尹張口，大夫人統統拿得出來。

只要能保燕景安一條命。

讓做什麼，都做得到！

這并非尋常的案子。

天子下令徹查，由京兆尹全權接手，連一品宰相和大夫人的娘家，都不好暗地做手腳。

況且那牛秀云，住在府，給無數兵保護。

蕭渙深知達顯貴間，背地里骯臟齷齪甚多，以防夜長夢多，便直接給最大的證據，送到了皇上面前。

相當于再斷了燕景安的命子一次。

他是神仙下凡都難保。

“你回來！”燕喚喜腳步匆匆，一把拽了燕歡袖子，皺眉道：“你方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燕歡回眸看一眼，“你耳朵不好？”

“你...”

“聽不懂就算了，反正我個小雜種，怕是也沒幫上相府諸位貴人的本事。”

拍開燕喚喜的手，一笑，轉走了。

這一回，任憑后傳來如何氣急敗壞的吼聲，都沒有回頭。

不等到院。

燕歡忽然停了步子，褪下外袍，隨手丟到一邊。

槐蘭一愣，忙下外，披在燕歡上，又給仍在地上的裳，踢了兩腳，趕到一邊，才聲道：

“主子，天冷，你還沒好，可要注意。”

“槐蘭，你覺著人這一生在世，何時最為痛苦？”

“最為痛苦？”槐蘭猶豫了會兒，道：“應是生離死別吧。”

“生離死別，皆是注定。”燕歡輕笑一聲，“但有了希，卻又失，才最絕。”

“主子的意思是....”

“沒辦法了，不然不會攔我。”

“大夫人會向主子求助？”

燕歡搖搖頭，“不，只會我低頭。”

一語讖。

不過半日，燕丞相差人來尋。

他甚至都沒見燕歡一面。

直接一頂轎子停在相府門口，抬到了兆尹府。

門房的老仆還認得的，忙進去通傳。

燕歡等在門口，沒一會兒，一臉疲的蕭渙趕了過來。

他應是許久未曾好好休息過了，眼下掛著一片青紫，裳也是布滿褶皺。

見了燕歡，他皺起眉，沉聲道：

“三小姐怎麼來了？我公務加，實在不便接待。”

“并非是我想來打擾的。”燕歡搖搖頭，側過，示意了下守在轎旁的侍衛，“是我爹娘，定要我過來走上一遭。”

蕭渙眉心褶皺得更深，“何統！”

“還請蕭大人諒解我幾分。”燕歡嘆息一聲，眼底浮現一抹悲，“我也覺此舉不妥，不該在此時上門打擾，若是害大人落了徇私之嫌，歡萬死難辭其咎。可大人也知曉，我給相府，并無可以拒絕爹娘的能力，所以...”

“我知曉了，你先進來。”蕭渙側過，讓了路，道：“等下我修書一封，你且帶回去，給燕丞相，他自然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