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

火勢才算徹底控制下來。

柴房和偏室，都只剩下了空架子，正房留下一半，卻也是住不得了人。

丞相府接連遭患。

老夫人越發憂心，本想給燕歡接到院子暫歇，燕葉玉卻忽然到來，搶先開了口，邀請燕歡過去同住。

頗為熱。

言語之間也盡是懇切。

像是真有心，要和燕歡這個妹妹多相一些時日。

老夫人也想著們姐妹之間，該多點私房話，看燕歡沒有拒絕的意思，也就順水推舟，允了下來。

東西都燒的差不多。

槐蘭和紫湘收拾一番，給殘留下的件收拾好，一并去了燕葉玉的院子。

和燕問然住得近。

一進了門，還沒來得及和燕歡匯報兩聲，就見燕問然快步跑進門。.七

連門都沒敲。

邁過門檻，臉上還帶著幾分喜，歡聲道：

“大姐，你知道嗎？燕歡那院兒給燒著啦！看耀武揚威的，這回啊，老天爺都看不過去，給那賤婢報應呢！”

應是不知道燕歡也在，瞧見坐在燕葉玉對面的燕歡時，明顯愣了愣。

但也沒有覺到什麼不好意思，厭惡的皺了眉，不悅道：

“你怎麼在這？”

不等燕歡開口，燕葉玉忙道：“問然，歡院子燒了，在我這暫住幾天，等房子重新建好，再回去。”

“為什麼啊？”燕問然撇撇，刻意拉長了音調道：“你還敢收留，不怕也跟著遭報應，再給你這，也一把火也燒個干凈。”

燕葉玉清了清嗓子，給使了個眼，“別瞎說，這是意外，不會的。”

“我看，是意外還是人為，可不一定呢。也有可能是有誰早看不慣，暗地里面放了一把火，想要為民除害，也說不定。”

語氣不善，瞧著燕歡的眼里，滿是毫不遮掩的不虞。

像是能好端端的坐在這喝茶，而不是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就是多大的錯。

只可惜，燕歡確實沒事。

甚至還能在燕問然口出惡言時，面帶笑意的抿了口茶。

全然不給放在眼里。

燕問然最厭那副永遠置事外的模樣，都有這麼大的事兒發生，卻還能是一臉清高。

區區一個私生，裝什麼大家閨秀？

令人作嘔！

燕景安掉了腦袋，大夫人又病在床上，燕喚喜一肚子悶氣，們這點火，全都發在了燕問然上。

當了半天的出氣筒。

知道燕歡燒了房子，還沒來得及歡喜一會兒，就看到平安無事。

這讓燕問然怎能不惱？

心頭火氣，又不是忍氣吞聲的子，干脆開口道：

“燕歡，你房子都燒了，這天譴，壞事做絕了才能發生這種怪事的吧？還能笑得出來？”

“問然！”

燕問然是越說越沒譜，嚇得燕葉玉忙出聲打斷。

有些話，哪能瞎講出口。

瞥了燕歡一眼，給那張臉上卻的瞧不出喜怒，只能道：

“火燒起來的時候，歡應是不給院吧？都不在家，哪來的天譴一說。”

“大姐，你好好想想，回來之后，我們家里都出了多子。”燕問然環抱雙臂，眼角睨著燕歡，譏諷道：“我早覺著不對勁了，邪的很，給外面十多年，誰知道都做過些什麼。就算是清白的，那貧民窟盡是晦氣，沾到上，再帶進府里頭，命，倒霉的不就是我們嗎？”

“問然，你...”

燕葉玉還想再勸，燕歡卻放了茶杯，出帕子掉指尖沾染的水痕，聲道：

“姐姐怎不去娘那照看了？”

燕問然撇撇，“我去哪，還用得著跟你報備嗎？”

“自然是不用的，只是...”刻意頓了一頓，又道：“是歡不對，之前看二姐姐和娘親近，都忘記了，喚喜才是嫡出的小姐。這種時候，娘心疲累，自然是希在邊的陪伴，好藉失去兄長的傷痛。”

嫡庶有別。

就算大夫人偏心燕問然，也不過是看資質愚鈍，無論何時，都沒本事和燕喚喜有一爭之力。

再加上，需要個蠢的來當出頭鳥。

才額外多照看了些。

總是沒法子和燕喚喜比的。

以至于剛了大夫人和燕喚喜兩頓脾氣，燕問然都只能忍氣吞聲的咽進肚子，來找燕歡泄憤。

可不曾想到。

燕歡早曉得的心思。

那點暗藏的小九九，都給看的一清二楚。

這丞相府里頭，最在乎自己個份，又嫉妒燕喚喜的人，無非就是燕問然了。

出低微，生母得了瘋病，莫說是燕喚喜，連燕葉玉都是不如。

燕葉玉還有二姨娘在邊照顧幫襯，更不用說是二房燕紫昭。

沒本事過去耀武揚威。

整個相府里，燕問然只能在燕歡面前，撐一撐小姐的份。

反正，沒人會為燕歡出頭，大夫人也樂得見到。

何樂而不為？

但此時，燕歡一言，中了心底。

像是一把挑開了蒙在臉上的遮布。

燕問然臉驟變，當即怒道：

“你什麼意思？瞧不起我是庶嗎？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金貴的東西了？我呸！你是什麼出，你心里頭不清楚？上這說我來，你個下賤的東西，也配？”

“問然，你怎麼說話呢！”燕葉玉也急了，斥了一聲，又忙轉了頭，和燕歡解釋道：“歡，問然不懂事，你莫要和計較啊。”

燕歡垂眸淺笑，輕聲道：“姐姐還小，我當然不會給的話，放在心上。”

燕葉玉一怔，也聽出了言語當中的譏諷之意，尷尬的抿了，不敢再多出言。

燕問然倒是不解其意，還以為是燕歡吃了癟，這是低了頭，找臺階去下的意思。

冷哼一聲，寒聲道：

“我勸你還是老實一點，別腦袋里頭，天想著什麼壞主意，不然到時候，可有你苦頭吃。這話可是好心提點你，教你懂規矩，要記得，這是相府，不是外面那貧民窟下三濫之流。”

這口氣，總算是讓燕問然發了出去。

雖然還不算暢快，也不打算再多留，轉邁過門檻，還不忘補了一句。

“雖然你出在那，骨臟，怕是這輩子都干凈不回來了。”

燕問然瞥了眼燕歡。

想從臉上看到些惱痛苦的神。

來讓心里頭，更快活一些。

可這一眼過去，視線相撞，的眼眸映進一潭漆黑的湖水。

無波無瀾。

卻又幽森寒涼。

里面包含無數，唯獨沒有想看到的東西。

燕歡正看著。

那副眼神，讓燕問然有些悉。

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出了門，走出好遠，才后知后覺想起來。

是了。

前幾年，府里跑進兩只貓崽，瞧著喜歡，一并留下養了起來。

看著它們打鬧逗趣的時候，銅鏡里頭的自己，就是和方才燕歡一樣的眼神。

不似看著一個活人。

倒像是瞧見了什麼沒有腦子，只用哄人一笑的蠢。

燕問然猛不丁打了個打。

記憶洶涌而來。

也想起來，那兩只貓崽最后如何置。

長大了不如小時順眼，春天又太鬧，讓婢丟到井里面去了。

之后，就再也不吵了。

等燕問然一走，燕葉玉忙走到桌前，道：

“歡，問然子素來如此，說的那些，都是渾話，我斷斷不是這麼想的。給我的心里頭，你和們一樣，都是自家姐妹，你可千萬莫要往心里去！”

生怕給燕問然拉到船上。

給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聯系付之一炬。

何可是千叮萬囑過，讓趁著機會，和燕歡打好關系。

可不能被燕問然影響。

“我曉得。”燕歡起了，笑道：“姐姐的心意，歡明白，幫我轉告二姨娘一聲，說的意思，我清楚了。”

燕葉玉松了口氣，也跟著笑了，“那就好，我定會轉達。”

“我還有點事，就不留了，反正現在住得近，姐姐可以隨時來找我。”

“好，那我可就要常常去叨擾了。”

“熱鬧些，歡還求之不得呢。”

們兩個攜著手，親親熱熱的走到門口，燕葉玉又送了幾步，才給燕歡的阻下，不舍的頓住腳步。

臨別前，燕歡回過頭，意味深長道：

“近個府上子多，兄長出事，爹很是痛心。只可惜娘生了病，九姨娘又懷有孕，正是乏力憔悴之時，沒神陪爹聊上兩句。相府遭此一難，爹邊，卻連個知心人都沒有，真是可嘆。”

燕葉玉一愣，似有所悟，可不等再問，燕歡已是大步離去。

只留下一人，苦苦思索半天，了然不到三分，只匆匆趕向了二姨娘居所。

辛夷傷的太重。

不僅上大片燒傷，還嗆了煙給嗓子里，昏睡當中還咳嗽不止。

給挪去了下人寢房暫休，曹大夫剛給瞧看完，一出門，就看到了燕歡。

他也不驚，行了禮，便直奔主題道：

“三小姐，火勢兇險，辛夷這回能撿回一條命，當真是大難不死。”

燕歡長出口氣，“幸好沒事。”

“上燒的重，日后怕是得落疤，不過命能保住，已是不易了。”

“是了。”燕歡皺起眉，“辛夷沒事就好，不過這火燒的，屬實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