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素，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長期與陸云卿呆在一起的桃素毫沒有覺到變化，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陸云卿只得忽略馬蓮那番頗為古怪的反應。

臨近傍晚，家中的男主人扛著一大塊野豬回來，自然又是一陣熱鬧。

獵戶名趙一箭，得見陸云卿醒來，亦是十分高興，晚上就用上了新鮮的野豬煲了一大鍋湯。

陸云卿這才知道馬蓮上的那豪爽.勁兒，都是從丈夫這邊學來的。

“陸姑娘，聽我家婆娘說，你是個讀過書的。”

酒足飯飽后，趙一箭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和婆娘都是大字不識幾個的人，家三歲，還只取了囡囡小名，我這有個不之請……”

陸云卿聽到這里便明白了，抬頭看到馬蓮抱著兒出來，一家三口和和的模樣，眼角泛了紅，欣然點頭道：“好，那小子便獻丑一番，替小丫頭取個寓意滿的名字。”

“主人……”

坐在陸云卿旁邊的桃素看得清楚，心里也變得沉甸甸的，主人這是想家了嗎？

“我不求人生圓滿。”

趙一箭再開口卻是語出驚人，臉凝重，“只求一生能平安度過，今年不被長生種抓去當了藥人。”

馬蓮聽到“藥人”兩個字，臉亦是一變，“當家的，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趙一箭遲疑地看了眼陸云卿，興許是覺得救回來的兩個病弱子沒什麼威脅，未遲疑多久便點頭沉聲道：“村長打聽回來的消息，權家出了天大的事，老祖宗和兩個主都死了。”

陸云卿眸微凝，不聲。

桃素卻是煞有其事地明知故問道：“權家？就是那個有長生種的大家族？！”

趙一箭沒有看出桃素在演戲，點頭道：“不錯！”

“那不是好事嗎？”

馬蓮下意識看了眼陸云卿，“權家早就該死了，現在一下子死了兩個主，我們應該高興才是。”

趙一箭面苦，“我們當時聽到個個都高興極了，唯獨村長臉難看得要命，我再仔細詢問后才知道，這些年一直迫我們養藥人的不是權家的那個老祖宗，而是大長老權寶城！”

趙一箭揪住頭發，藏于的心的痛苦終究還是在妻子面前暴出來，“距離六月初一，只剩下七日了！”

馬蓮聽得愣在了原地，只是雙手加重力道，抱住懷中懵懂的兒。

不！

寧愿自己去，也不讓兒去當藥人。

“就趙寧兒吧。”

陸云卿忽然出聲，瞥了眼滿臉苦痛之的趙一箭，抬頭看著馬蓮微微一笑，“喜樂安寧，一生順遂。”

馬蓮沒聽懂陸云卿的話，又似乎是聽懂了，心中出奇地安定下來，眼角含淚地點頭道：“好，就就趙寧兒。”

寧兒，你一生必會平安順遂的。

這可是仙人親口，給你取的名字啊！

晚膳在沉重的氣氛中散去，翌日天剛亮，趙一箭就沒了蹤影。

馬蓮發現他連獵都沒帶，心知定是為兒出去奔走了，可權家那般龐然大，又豈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所能反抗得了的？

馬蓮心中絕，卻未完全絕，抹了把臉上的眼淚，起洗漱一番，背著兒就來到客房門前。

深吸一口氣，正要敲門，房門忽然從里面打開，與開門的陸云卿撞了一臉。

馬蓮語塞，醞釀了一夜的話不知該如何開口，卻見陸云卿微微一笑，說道：“馬姐姐，不必多言，能否與我說說，藥人是什麼？”

昨日聽到馬蓮提起藥人，陸云卿本以為那些藥人就跟花菱制作的差不太多，可從趙一箭口中說出的藥人，卻喜歡以孩為材料。

不應該是強力壯的青年男子嗎？

察覺到，趙一箭口中的藥人與所想的有很大差別。

“你連藥人都不知道？”

馬蓮驚訝不已，連他們這些凡夫俗子都對藥人十分了解，陸云卿一個長生種，竟然不知藥人為何？

“不知道很奇怪嗎？”

站在陸云卿后側的桃素雙手叉腰，為陸云卿找理由搪塞道：“馬姐姐，我家主人從來不興那些不人道的手段，自然不甚了解。”

“原來如此。”

馬蓮恍然又慶幸，慶幸自己遇到一個這般心底善良的長生種，卻又憂心于這般格的陸云卿即便愿意為他們站出來，又如何能是權家那群魔鬼的對手？

心中浮現出這個想法，馬蓮心越發復雜起來，低嘆一聲：“我也說不清，還是帶你們親自去看看吧。”

陸云卿神微怔，“藥人，就在村子里？”

馬蓮點了點頭，又嘆了一聲：“都是些苦命的孩子。”

陸云卿不說話了，主仆兩人跟著馬蓮離開了草屋，沿著山路來到馬蓮口中的村長家中。

到了低頭，陸云卿發現村長的家規模大得出奇，幾乎媲一個小型家族的宅邸，只是從建筑表面坑坑洼洼的泥坑也能看出來，這個村長并不富裕。

“到了，所有的藥人都住在村長這里。”

馬蓮站在外面，低聲解釋一句，“味道有點重，你擔待這點。”

陸云卿長生種時間尚短，并未完全消化雪胎梅骨丹殘余的藥力，隨著時間推移，六皆在提升，愈來愈敏銳。雖然還未進去，卻已經聞到空氣中飄來的臭味和藥味。

示意桃素捂住口鼻，陸云卿封住嗅覺，當先走了進去。

“哇，什麼味道？好臭！”

即便已經捂住了口鼻，桃素還是被熏得差點吐出來，忍不住干嘔兩聲。

這一聲頓時將還在屋研磨藥材的村長引來，看到兩個陌生人，他老臉上瞬間爬滿戒備之：“你們是何人？”

“老村長，是我。”

馬蓮拿下頭上的斗笠，一臉凄苦。村長看到戒備之頓時消去了一半，看了眼陸云卿主仆二人，沉聲道：“進來說話吧。”

片刻之后，一行三人在充滿濃重藥味的屋坐定。

“你不知道藥人？”

老村長詫異不已，看陸云卿雖然穿了一馬蓮的服，出來的纖纖雙手仍是細皮的，不冷哼道：“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千金大小姐，自是不知人間疾苦！姑娘打聽這些，難不是覺得我們這些老百姓活得還不夠苦，想要笑話一番？還是覺得聽了，更顯自高高在上？”

“老村長！”

馬蓮被村長這番話嚇了一跳，陸云卿再怎麼溫和善良，那也是長生種啊！如此冷嘲熱諷，別說是長生種，就是普通人也不一定能忍住脾氣，若是陸云卿生氣了……

神忐忑地看向陸云卿，卻見陸云卿輕笑一聲，“老村長，出并非小子所能決定，您又何必如此仇視？此番因緣際會，小子既然在這里，便想著能不能幫上忙，還請村長解。”

村長怔了怔，神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哼聲道：“被老夫這般說教的，還能臉不紅氣不的，你這丫頭的脾氣倒是溫和。”

馬蓮抿了抿，是覺得有些溫和過頭了。將希寄托在陸云卿上真的有用嗎？

“罷了，整日與這些可憐的娃娃呆在一起，老夫心中難免苦悶，便與你說上一說。”

村長嘆了口氣，揀起一撮藥材丟盡石臼中，來回碾碎，一邊說道：“你既是出大戶人家，想來對長生種了解更多，老夫便不獻丑了。這所謂的藥人，其實不過是一些難以為長生種的高門大戶，所催生而出罪孽。”

陸云卿聽到這番話，心中一沉，未及全然領會話中意思，村長便道出了真相，“所謂藥人，便是替蘊養丹藥的人，他們或許已經稱不上是人，只是容罷了。”

陸云卿瞳孔微，“容？”

“不錯。”

村長看了眼面黯淡，陷怔神中的馬蓮，起招呼道：“你們兩個，隨我來。”

藥屋外面土泥塑的草屋頗多，一眼掃過去足有二十多個。

村長每日來往于此，自是輕車路，他手里拎著藥壺打開其中一間草屋大門，惡臭味撲面而來，桃素又忍不住干嘔起來。

村長面不改，回頭瞥見陸云卿同樣面不改，心中大詫異，心說這生慣養的娃子，忍耐力竟還超乎常人，真是古怪。

沒有多想，村長踏進屋。

門打開，屋亮堂起來，也讓跟著村長進去的陸云卿看清了里面的景象，一時間竟是釘在了原地，怔怔彈不得。

“主人？”

桃素視力不必陸云卿，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屋昏暗的線，看清了坐在床邊的小男，忍不住驚恐地捂住小。

這是……什麼東西？人嗎！

“村長爺爺，有客人嗎？”

男嗓音清脆，深陷的眼眶里嵌著一雙淡棕的眼睛，分明著天真，與他怪般的材，形極致又鮮明的對比。

“是啊，有客人。”

村長沒有過多解釋，將藥壺遞給男。

男看到藥壺，瘦弱骷髏的臉上出現一真切欣喜，費力撥開瓶塞仰頭“汩汩”狂喝。

這一喝，顯得他那比孕婦十月懷胎還要大的肚子，更加膨脹起來，仿佛下一瞬就會完全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