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藥很快喝了，男瘦若枯柴的小手晃了晃空空的藥壺，小臉上滿是意猶未盡，“這就沒了啊……”

“石頭乖，過兩日爺爺再來看你。”

村長從他手中拿過藥壺，被喚作“石頭”的男乖乖點頭松開了手，“那村長爺爺，你可要快一點。”

說著，石頭了自己圓滾滾的肚皮，低聲說道：“我可能撐不下去了。”

村長聽過很多遍這樣的話，可再次聽到，老邁的軀還是忍不住微微一震，心頭發酸地了把石頭圓溜溜的腦袋，起就離開。

“慢著。”

一直站在門口的陸云卿忽然出聲走進來，形越過村長蹲在石頭面前，笑容溫，“小石頭，把手給姐姐一下，可以嗎？”

石頭乖乖出右手，笑容帶著孩子特有的天真道：“姐姐給你，你的眼睛像夜里的天空一樣，好漂亮。”

陸云卿笑了一下，渾然不在意地握住石頭臟兮兮的小手，另一手在他的腕脈，眉心微沉。

村長看到這一幕，臉立刻有了輕微的變化，驚訝出聲：“你是醫師？”

陸云卿沒有出聲，細心診治片刻后松開了手，替小石頭整了整襟，“小石頭困了吧？先睡會兒，姐姐稍后再來看你？”

“姐姐你真的還會來嗎？”

小石頭順著陸云卿意思躺回草榻上，“沒有騙石頭？”

“當然不會，今天一天，姐姐都會在村長爺爺這里呢。”

陸云卿言罷抬頭，眼中的溫和消失不見，只剩冷肅，“村長，借一步說話。”

村長看著忽然冷起的眉眼，愣了一下，點頭道：“好。”

桃素捂著口鼻依然站在的門口，心中卻是好奇，“主人診出了什麼？怎麼突然變得好嚴肅……”

不多時，一行三人出了草屋，也未回到藥屋去，就在草屋外面一張專門燒水的桌旁坐下。

老村長猶豫再三，開口道：“姑娘，你都診出什麼了？”

他說著嘆息一聲，“實不相瞞，老夫并不會醫，藥屋里的藥都是村子里的人采了送來，方子是一名江湖游醫給的，說是能減輕他們的痛苦。”

陸云卿沉默，終于明白東國人口中的“藥人”是什麼。

“都是權家人做的？”

陸云卿忽然出聲，老村長這次沒有猶豫，干脆點頭，“不錯！權家那群天殺的惡鬼，老夫聽聞他們全都死在了大旺寺的，死得好！可惜權寶城那個老東西躲在本家，我們的苦難仍然未過去啊！”

老村長狠狠一錘石桌面，老臉憤恨又無力，“約莫五年前，權家派人來村中，給不到五歲的孩子強行喂下來一顆丹藥，說是真正的仙丹。當時雖是被半強迫，可村子里的人都還抱著一僥幸，后來不到一年，那些孩子就都開膛破肚，死狀極慘！所有人的幻想都才被打破，可權家在大旺山，那就是天！我們這些人在他們眼中連畜生都不如，逃也逃不走，反抗……也只會增加更多傷亡。”

陸云卿默默聽著，面無表，桃素卻是沒有這般心，立刻驚呼起來，“我以前只知道權家人手段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沒想到居然如此喪心病狂？！”

老村長抹了把臉上的老淚，點了點頭，“臨村有個老醫說了實話，就被權家人殺了。不過正是因為那位，我們才能知曉權家人到底在做什麼。”

他低頭解開腰間錦囊，倒出一顆紅的丹藥來遞給陸云卿，“這便是用人命堆出來的丹藥，名為壽丹！用尚存一先天氣息的孩蘊養丹藥，可增藥效，增添壽命……以人養丹，丹出即死！這是何等殘忍蘊丹之法？”

老村長老眼睜圓，“這吃的哪里是丹藥，是人！！”

“權寶城……”

陸云卿打量著手中丹藥，腦海中思緒漸漸清晰。

在權家那段時日，權晉在面前與紫意談論沒有保留，因此對權家勢力分布還在了解。權寶城并非長生種，雖手掌大權卻年事已高，虛歲八十有余。普通人經長生種渡后，八十歲便相當于六十歲左右的，還未完全老去，不過即便如此，權寶城也是實實在在的一個老人了。

權家老祖宗為長生種，權陵和權晉都還年輕，老祖宗死后，最有可能得到圣丹的便是他，單一屬相的雪胎梅骨丹并沒有真丹那般藥溫和，風險頗高，年輕的態能夠提高功率，這也是長生殿為何要求服用圣丹之人是年輕的原因。

權寶城個大抵是不想認命老死的，用人命蘊壽丹這等慘絕人寰之事，大概也只有他會做得出來。

理清了思緒，陸云卿眸清明，“我們先回藥室，老村長你將那些獵人都喊過來，缺了什麼也免得您一人跑勞累。”

“你想干什麼？”

老村長瞪大雙眼，“你要救這些娃娃？不行不行！”

老村長連連擺手，斷然拒絕，“再有幾天，權家人就要來收丹了，即便你醫厲害，將這里的孩子全都救了。權家人過來看到藥子全被你治好了，不僅是你我，我們整個村子上百戶的人都會為之陪葬！”

老村長滿臉恐懼，聲音發，“屠村這種事，他們不是沒干過。”

“太過分了！”

桃素氣得小臉發白，心里的話沒能藏住，下意識就說出了口，“主人，這事兒我們不能不管！”

陸云卿瞥了一眼桃素，沒有說話。

老村長苦笑，“你們主仆二人的好意，老夫心領了。那可是權家！你家小姐便真是出自不弱于權家的家族，那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算了吧。”

桃素話出了口就后悔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權家還在追殺他們呢，可不能幫陸云卿做決定。

這番后悔的表落在老村長眼中，頓時了退。他也沒有責怪，起道：“若是想幫忙，就幫老夫進來磨藥吧，也算你們一份心意。這些孩子到了天上，會激你們的。”

陸云卿跟著起，桃素一把拉住，小聲問道：“你真要管？你上的傷還沒好呢……”

陸云卿不置可否，只是說道：“去磨藥。”

桃素“哦”了一聲，乖乖跟了上去。

屋多出三人幫忙，村長磨藥的進度加快太多，不消半日就磨好了幾天所需的藥。

磨完藥后，陸云卿沒有食言，又去單獨看了小石頭，便跟著馬蓮離開了。

老村長看到小石頭的眸比之前要明亮了許多，不問道：“都跟你說了什麼？”

小石頭抬頭，笑得很單純，淡棕的眸子充滿希和期待，“姐姐讓我再等等，說再等七天，我的病就能好了。”

老村長聽得雙眼一黯。

傻孩子，七天后，權家人就來了啊……

……

回去的路上，不論是馬蓮還是陸云卿都十分沉默，桃素攝于氣氛，亦是忍著一言未發。

一直等到回到獵戶家中，桃素跟著陸云卿進了客房，終于忍不住小聲再次問道：“主人，你真的不管了？”

陸云卿回眸，眼里似有腥風雨飄過，只一眼便令桃素遍通寒，小臉微白。

“先養傷。”

陸云卿折被躺下，閉上雙眼。

世間多的是難的苦命人，從不多管閑事，但此番既然遇到，敵人又是意料之中的權家，正愁著要用什麼辦法混進權家去，這一撞麻煩非但不是麻煩，反倒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當初在大旺寺的火毒之“恩”還沒還呢，權寶城，我該拿什麼謝禮，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腦海中轉圜過幾番念頭，陸云卿沉沉睡去。

多睡，有助于養傷，更有助于消化殘存在的真丹藥力。

權家不比大旺寺，長樂城乃東國國都，長生種匯聚之地，要做足準備才是。

桃素小心翼翼地退出客房，帶上房門，早在房門外躊躇的馬蓮頓時靠上來，見桃素手比了一個“噓”，只得將肚子里的話咽下去。

馬蓮心神不寧，索拉著桃素來到屋子外面，苦著臉道：“權家人每年都來，以往兩年我都帶著囡囡躲到山里去，可這次權家那邊的名冊已經有了囡囡，我再帶著躲，村子里的人都要遭殃，再不能躲了。”

說到這里，忽然跪下，聲淚俱下，“小桃素，我知道我的要求十分過分，可除了你家主人，我實在不知道還有誰能幫我們！還請你救救我兒，我求你們，我求求你們……”

“唉，你先起來。”

桃素拉扯著馬蓮，馬蓮卻怎麼也不愿意起來，桃素只得和一起坐在地上，說道：“你小聲點，主人睡著了。”

說完桃素嘆了口氣，“上的傷還沒好呢，也不知道七天的時間能不能恢復，上次的傷是在太重了。”

馬蓮聞言愣了一下，這才后知后覺，想起一開始陸云卿主仆過來，桃素說的謊話。

遇到山賊被搶了財，重傷……被稱作仙人的長生種，會連區區山賊都對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