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傷心，陳氏還忍不住哭了出來，想那才半歲的小兒子，怕是以後母子再難相見，這心就像被挖出來一塊那般難。

大抵人類的悲傷並不相通吧，張蓮子木著張小臉，實在搞不明白親娘這個時候哭什麼，大哥還在牢裏，該想辦法救大哥出來才是啊，不趁機跟常姐姐說這個，凈哭些過去了的事，有意思嗎？

對於那未曾謀面的同母異父的小弟，張蓮子漠不關心，比起這個，更關心自己相依為命的兄長。

哭了半天，陳氏沒聽到常曦的安聲，大著膽子抬起淚眼看到蹙柳眉，這才驚醒，對方似乎不太想聽自己訴苦，於是忙道，「常娘子見諒，我一時難過這才失了分寸，我不是有意如此為之的……」

常曦看著，「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一提起這個，陳氏就迷茫了，未出閣前聽父親的，出嫁后聽丈夫的，後來丈夫把典給盧老爺，就聽盧老爺的，現在丈夫把賣給了常娘子，那，「我聽常娘子的……」

常曦看陳氏想了半天，才想到這個答案，實在是無語至極，這是個在封建父權社會中迷失了自己的，想到這裏，對陳氏多了分耐心。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管你，要做什麼，你趕想清楚。」把那張賣契拿出來遞給了張蓮子，「蓮子，這個你收起來，常姐姐這麼做只是權宜之計，並不是要你們奴籍。」

這張賣契沒去府備案就不做數的，所以張蓮子和陳氏還是良民。

「常姐姐，我不能拿著，等我哥出來了，我讓我哥拿銀子來贖……」張蓮子擺手死活不接這張賣契，們兄妹欠常曦的已經很多了，就更不能讓再破費，更何況如何只剩他們兄妹了，阿發哥去了，想到這裏的眼裏又噙滿了淚水。

常曦了小姑娘的頭頂，這是個讓人心疼的孩子，懂事得過份，「放心了，那二十五兩銀子便宜不了你們那個渣爹的，他今天怎麼吃進去的，他日就怎麼給我吐出來，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張蓮子的眼睛亮了亮，這是不放過渣爹的意思嗎？

這太好了，恨死了父親這種生，那個不念親的畜生，不得他跟許大郎母子那樣橫死在街上，這樣就不用再提心弔膽過日子。

不過這些晦的心思，跟誰都沒提過，這會兒暗暗看向母親，好在母親仍舊一臉茫然地看著街景，沒有仔細聽與常姐姐的對話，知道母親是很聽父親的話的，所以不敢賭母親最後會偏向誰？

張蓮子這細微的表現，常曦都看在眼裏，在母親這角上，陳氏是不合格的，有些恨鐵不鋼地看了眼陳氏，但又深知這不能怪陳氏，深封建思想的毒害，想要擺這些思想束縛不亞於一次新生。

急不來的。

典妻這個群很特殊，不是人人都有的能力與運道，遇到的解家不是沒底線的人家，相反，解家這樣真正的書香門第，道德要求比普通人家是高得多的。

更重要的是的思想，這才是能從典妻命運中掙出來的關鍵原因所在。

而陳氏這類的舊時代，們缺乏這麼一個思想解放的契機。

想明白這個癥結所在，常曦也就不再糾結，變化需要一個過程，不是揠苗助長一切就會改變，雖然急切地想要為自己這個群發聲，但集失語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是已經有了幾千年的歷史，要改變也非一朝一夕。

聽了常曦的解釋，這回張蓮子沒再拒絕拿那張沒起到作用的賣契，不過還是強調道：「常姐姐，你一定要把錢從我爹那裏要回來。」

看到張蓮子趴在自己的耳邊低聲道，常曦的眼裏總算噙了一笑意。

「常姐姐，我是不是很壞？」

常曦看到小姑娘不自信的樣子，手輕了下的頭頂，給小姑娘一個肯定的答案，「不，蓮子，你做得很對，是他不配當蓮子的父親。」

「真的嗎？」

常曦肯定地點點頭，這才在小姑娘的眼裏重新看到，是啊，這新一代人不就比那邊坐著像個死人般的舊一代人強得多嗎？

這就是希。

馬車先駛到了衙，常曦這回沒有下馬車，而是讓人帶著陳氏和張蓮子去牢中見一見張英達，雖然在年的面前表現得很冷酷，但其實最後還是心了，沒有讓張英達於煎熬當中。

看到母親拉著妹妹的手緩緩走過來，張英達再一次哭了，他就知道常曦不會不管他妹妹的，只是沒想到這回連母親也回來了。

陳氏看到大兒子，激得失聲痛哭。

張蓮子卻沒有再哭，而是抓時間把發生的事都告訴給兄長知道，果然在兄長的眼裏看到對父親的刻骨仇恨，這才罷休，最後哽咽道：「哥，你一定要堅持住，我跟娘不能沒有你。」

張英達狠命地點著頭，他絕不會自暴自棄，一定要堅強地熬過這一關，至於為好兄弟報仇，十年不晚。

從牢裏出來，張蓮子的臉上多了一笑容，兄長的狀態很好，可見常娘子暗中打點過，這才沒被獄卒待。

有信心兄長一定會從這裏面出來的，畢竟兄長沒有殺人，只是打架，罪不至死，畢竟茶磚工坊普法的教育，節節課都有去聽，遂把這些都記牢於心。

常曦沒有出面管這個案件，但特地派了人去理這事，把陳氏和張蓮子母接回工坊后，就讓東籬安排這倆母在後面的院子住下。

沒給這倆人安排任何工作，但陳氏很有眼力見，自己給自己找了個打掃衛生的活，手腳極其勤快，看得出來是做慣活了的。

常曦沒有多管，如果這讓陳氏住在這裏能安心點，那就隨去吧，不過有一兩次回來時聽到張蓮子私下裏教陳氏學認字，陳氏沒當一回事，可張蓮子的小臉很是認真。

「娘，你就不能認真學一學嗎？常姐姐說，讀書可以使人明智，學習是有好的……」

「嗐，我都這把年紀了，還學什麼？又不考科舉。」陳氏不以為然。

「娘，你真落後，」張蓮子指了指工坊里年紀比還大的大嬸們，「們也學認字的，常姐姐說，學習不分年齡大小，只在乎有心無心，連煮飯的廚娘也是認字的，娘，你就想這樣子過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