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東是第一個被從睡夢中醒的大佬。
原本這些日子,他有一半時間是睡在金盾賓館的,楊彩綁架事件之后,他連續兩天都睡在家里,為的就是讓老婆兒心安。
這不剛剛睡下,還沒半個小時,就被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
一同被吵醒的還有謝文慧。
這兩天其實都睡得很不安穩,只要一有風吹草,立馬便從夢中驚醒,第一時間跑到楊彩的臥室查看靜,生怕又出什麼意外。
很有點創傷后應激反應的味道。
這個點被吵醒,本就睡眠不好的謝文慧不住抱怨道:“我看你這個公安長不要當了,連個安穩覺都睡不……”
當初楊浩東作為分管文藝工作的副專員,可沒有現在這麼張。
兼任公安長之后,生活是實打實的被改變了。
楊浩東看了一眼,輕輕搖頭,說道:“非常時期,忍耐一下吧……”
隨即抓起電話。
“喂,你好……”
“報告楊專員,蔣重文找到了。”
電話那邊,傳來刀鋒沉穩的聲音,遣詞造句很講究,沒說“抓到”,只說“找到”。
“啊?”
“在哪?”
楊浩東猛地坐了起來,急急問道。
“在紅水村。我們現在正準備趕回市里……”
“紅水村?你一個人嗎?還有誰和你在一起?”
刀鋒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一個人。”
“……”
楊浩東又是吃驚又有點生氣,這個家伙,怎麼老是不聽話呢?
說了他多次了,不要逞英雄,就是不聽!
“另外……”
“另外什麼?”
“另外,李二魁已經被擊斃。一二九系列殺人案,已經破了!”
“李二魁被擊斃?誰殺的?是你嗎?”
楊浩東現在小心肝真是撲通撲通的,一驚一乍。
“不是,是蔣重文殺的。李二魁負隅頑抗,試圖綁架我做人質,被蔣重文當場擊斃!”
“……”
楊浩東再次無語。
就你那手,神特麼的李二魁綁架你做人質!
直覺告訴楊浩東,這中間肯定有問題,但現在當然不是追究這種細枝末節的時候。
“那你現在怎麼樣?傷沒有?”
“沒有!我很好,楊專員放心吧!”
楊浩東總算從刀鋒里聽到了一句讓人安心一點的話,頓時輕輕舒了口氣。
“很好,你們馬上返回市里,我派人去接你們!”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電話打出去,楊專員開始下達各種指令,片刻后,整個金盾賓館都喧鬧起來。
謝文和第一時間穿好服,沖出房間,直奔后院停車場。
一大堆全副武裝的刑警跟在他后。
很快,三臺警車便呼嘯著沖出金盾賓館,鳴響警笛,直奔玉東縣而去。
雙方在半路上相遇。
刑警們呼啦啦地跳下車來,半圓形包圍了刀鋒和蔣重文乘坐的桑塔納。
如果于驚雷在這里的話,一定會非常郁悶。
因為這臺桑塔納是他的。
刀鋒借用他的車倒也罷了,關鍵這麼大的事,居然一個人獨自行,都不他這個“大舅哥”,看來將妹妹許配給他的決定是有些草率了,需要重新考慮。
出人意料的是,第一個下車的居然不是刀鋒,而是蔣重文。
面對著如臨大敵的昔日戰友,蔣重文輕輕嘆了口氣,慢慢舉起雙手,苦笑說道:“謝支,我沒武,不用這麼張。”
這時候,刀鋒也從車上下來,面向謝文和,微微點頭,確認了這一點。
謝文和暗暗舒了口氣,舉起手來輕輕一揮,正將黑的槍口指向蔣重文的刑警們不自地將槍口往下一垂。
蔣重文是老資格的警察,在地區公安工作了二十幾年,單論資歷,連謝文和都比不上他,平時在里的人緣也非常好,樂于助人,傳幫帶的時候從不藏私,將自己的一本事都教給年輕后輩,在場的這些刑警,有好幾位都可以算是他的徒弟。
如果不是紀律要求,誰愿意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師父?
謝文和大步走過去,上下打量了蔣重文一番,嘆息著說道:“老蔣啊,真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
蔣重文坦然說道。
謝文和臉上閃過一抹憂傷之,搖搖頭,說道:“你這又是何苦呢?就那麼放不下嗎?為了二十幾年前的事,把自己搭進去,值得嗎?”
有關這個案子的一切,現在大伙都已經明了于心。知道蔣重文為什麼要這麼做。
蔣重文笑了笑,說道:“值得!”
“這麼多年來,這是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力!”
此時此刻,謝文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沉默片刻后,輕輕說道:“事已至此,你好好配合吧,到時候,希法院能有所考慮……”
蔣重文淡淡一笑,說道:“不必了,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吧。”
事實上,在場每個人都很清楚,法院不會有第二種判決的。
畢竟這個案子造的影響太大,而蔣重文的份也特別敏,不存在任何輕判的可能。
不過看蔣重文的樣子,他似乎也已無無求。
正如他自己所言,復仇是這些年來唯一支持他活下去的力。
現在,大仇得報,人世間的一切,對他而言,已經沒什麼值得留的了。
他之所以站在這里,完全是對昔日同事的尊重,覺得自己應該給同志們一個代。
謝文和點點頭,又舉手一揮,當即便有兩名刑警上前,亮出了手銬,其中一位,正是蔣重文的徒弟,看著自己師父鬢角斑駁的白發,突然鼻子一酸,哽咽著說道:“師父……”
蔣重文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不好意思啊,這些年,讓你們跟著累了。”
說著,便出雙手。
“來吧,別壞了規矩!”
錚亮的手銬銬上手腕的瞬間,徒弟眼中的淚水終于滾落下來。
很快,警車隊伍原地掉頭,向市區駛去。
只不過來時警笛轟鳴,回去的時候,卻安安靜靜,無聲無息。只有警車雪亮的柱,刺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