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朝臣還是散開了。

正如蕭昊乾預料中的一樣，夏橙嚴早就不是之前的夏橙嚴了，他手中有朝臣、宗室的支持，可這些朝臣、宗室卻還記得夏明的前車之鑒。

夏橙嚴棄車保帥，這一步走得實在是妙，卻也告訴了他邊所有的合作者，他是隨時可以犧牲他人來保護自己的。

人心不齊，乃是大忌。

所以雖然隻斬斷了夏橙嚴的一條臂膀，可蕭昊乾並不覺得失，就算夏明消失，他也不覺得可惜。

夏明在外，對夏橙嚴是有製約的，對蕭昊乾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更何況，這冬日大雪，見天的冰冷，誰喜歡沒事跑到皇宮的夜裏來跪著？況且都是些倚老賣老的臣子，也不怕凍壞了自己，這不找死嗎？

蕭昊乾一句“宮”，便足以讓他們退下。

因為皇後不是皇帝，而這件事，青妃理得雖然下作，可帝後卻的的確確占著理。

隻是，蕭昊乾也知道，今日他們匆匆進宮，也匆匆離開，不過是因為準備不足，是為試探。待明日後上朝，眾人準備充足，方才有一場仗。

徐德打著傘，看著前方的宮道，幾番言又止，最後終是忍不住出聲，“皇上，您這樣做，怕是……會給自己找麻煩啊。”

“朕怕麻煩嗎？”蕭昊乾不以為意，表冷淡，“他們這群人個個都是麻煩，朕就怕他們不冒出來。”

徐德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但是，皇上，這些人……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蕭昊乾腳步一頓，橫了他一眼，“朕再看看，加深記憶。”

徐德：“……明明讓皇後娘娘下一份罪己詔就能解決的事，皇上如此，隻怕這些人會在殿上為難您啊。”

蕭昊乾目一暗，“他們為難得還？”何況，罪己詔又豈是那麽容易就能下的，“沒有做錯，不必下罪己詔。就是要下，也是朕下。”

徐德驚住，腳下一，險些跌坐在地上了，“皇、皇上？！”

“但朕也不會下。”蕭昊乾慢悠悠地補充道。

徐德：“……”

蕭昊乾眼中寒一閃，“青妃不是自稱辦事不利意請罪嗎？朕就全。讓後日當著滿朝文武下跪請罪吧，也算是朕，全了一番意。”

這，明裏是告訴別人青妃辦事不力，暗中豈不是告訴別人青妃私德有虧？畢竟誰也不是傻子，這個坑是怎麽來的，隻要腦子就能想到了！

徐德知道蕭昊乾待夏語凝有些不同尋常，但決計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拿青妃給皇後出氣！

畢竟，別人不知，徐德卻是明白的。

青妃做的事太多了，但蕭昊乾卻一直不舍得，不是因為別的，單單看那張臉，蕭昊乾就不忍心下手。

但他現在……

徐德心神一，瞬間明白了什麽，不聲地掃了眼前麵兀自前行的蕭昊乾，卻不敢聲張。

難道，皇上是真的喜歡上皇後了？不是利用？也不是一時迷？

“皇上，”徐德抓心撓肺地糾結半晌，最後試探了一句，“這會天不早了，皇後娘娘怕是要睡了，您去棲宮怕是……”

怕是會吃閉門羹啊皇上！您的傲氣呢？您的高冷呢？明明知道過去討嫌為什麽卻還要一次次過去晃悠？奴才很驚恐啊！

蕭昊乾默然不語，半晌乃道：“這件事想必棲宮已經知道了……”

他沒說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麽，隻是覺得夏語凝說不定已經知道了春申宮的事，他應該去看一眼。

但去看一眼又怎麽樣呢？是安？還是嘲笑？或是過去嫌棄就會惹麻煩？他心知自己的狀態不對，卻向來隨心所慣了，也不願意為“不喜歡的人”多想。

他喜歡的是伊蘭姍，記憶中一顰一笑都讓人覺得純粹、溫的伊蘭姍，而不是那個整天就像凰一樣囂張豔麗、又像梧桐落葉一般清冷孤高的夏語凝。

不是喜歡，隻是不想讓自己的決定被人誤會，僅僅如此而已。

深吸口氣，蕭昊乾沒有再細想，腳步始終堅定，來到了棲宮門口。還未，就看到了那像是燃燒的凰羽一樣突然從宮牆裏飄搖而上的星火銀河。

“是孔明燈，好多的孔明燈！”徐德驚訝。

蕭昊乾有些恍惚，抬頭看著那如傾斜流一般逆流而上的孔明燈，許久，收回視線，邁步而。

散開的宮值守兩旁，僅有的一站孔明燈被夏語凝輕輕抬著，不同於上方那些明黃的孔明燈，夏語凝手中這盞燈是火紅的、豔麗的，展翅的凰高揚著脖頸，絢爛的羽背著漫天業火。

夏語凝的臉就在那通紅、朦朧的火旁，穿著同樣深紅的、仿若嫁般的擴袖長，笑靨如花，迷了人心。

蕭昊乾突然回憶起坐在攆上，穿著尊貴的火嫁，舉著孔雀十二花翅扇，擋住了明豔人的臉，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

很，很驚豔，可他那時無心欣賞，滿心煩悶。

盈盈帶笑，就像今夜，莫名的開心，一垂眸、一眨眼，都帶著融融暖意和春，讓人移不開眼睛。

他忍不住放了聲音，“……你在幹什麽？”

仰著頭的宮這才發現了，紛紛跪在地上行禮，深怕惹怒了這位喜怒無常的帝王。

玉竹與全德也放下了手中的孔明燈，隻有夏語凝還站著，就像那些大臣所說，素來是“以下犯上、離經叛道”的，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平等。

見到蕭昊乾來了，下意識地皺了下眉頭，但大約現在心極好的緣故，卻沒有像以前一樣突然板著臉，而是挑了挑眉，“你自己不會看？”

若是旁人這樣說，早就被嗬斥了“放肆”。

可是夏語凝，所以這並沒有什麽值得驚訝的，所有人都如此認為。

蕭昊乾能察覺到的好心，莞爾一笑，抬了抬手，屏退左右，上前看著那盞特別的孔明燈，手了上麵的凰，“畫得不錯，怎麽突然想起放孔明燈了？”

“閑得無聊唄，”夏語凝冷哼一聲，“我看近來倒黴，放放孔明燈去去晦氣。”

“你也怕晦氣？”

“誰不怕晦氣？”夏語凝瞥著他，“你又來幹什麽？哦，該不是來看我這個禍國妲己的吧？”

蕭昊乾臉一黑，“胡言語，誰說的？！”

夏語凝微驚，了，“……又不是我說的，你衝我吼什麽！我才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