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竹回到沈青雉的帳篷，黑著臉，一屁坐下，就趕灌了一大壺茶水，氣得臉都青了。

“這又是怎麼了？”沈青雉好笑地看著。

“我……”沈婉竹正要開口，就聽：“大小姐，二小姐，韓世子來了！”

沈青雉噗地一聲，再次憋不住笑了，忙以手掩面，垂下了頭。

對不住對不住，真是對不住了！只是，一想到韓世子……這心裡頭，再度同了。

韓愈寧風塵僕僕，他一聽說這邊的消息，就立即策馬出城，他佇立在帳篷外，木著一張臉，一顆心也冷僵僵的。

賜婚，皇家賜婚……是婉竹，和七皇子！

“韓世子。”

當沈婉竹出來時，韓愈寧一眼看過去。他張了張口，想問點什麼，卻未語先紅眼。

怎麼一個兩個，全這麼奇奇怪怪？沈婉竹懵極了。

“韓世子？”喚醒了韓愈寧。

韓愈寧嚥了咽嗓子，才木訥著一張臉，艱難地問：“你與七皇子……”

甭提！他只開了一個頭，沈婉竹就已黑了臉，真的頭痛極了。

韓愈寧鬆了口氣，一步上前，“你不願意？”

“世子，您慎言！”沈婉竹皺著眉，不論願不願意，這種事，這種話，都不能公開講。

韓愈寧抿直了薄脣，“你若不願，沒任何人能勉強你。”

“呵，”沈婉竹心累：“世子，多謝您關心。”

韓愈寧抿著，深深地看著，良久，才沙啞說：“你非要劃下楚河漢界？”

“什麼？”話題突然轉換，沈婉竹茫然。

韓愈寧垂下頭：“若說從前，因爲青雉，你與我拉開距離，我能諒。可青雉……如今，已爲人妻，與楚公子很好。你不必再顧慮，爲何還是如此排斥我？”

沈婉竹皺眉，說：“世子，我養在深閨，並非排斥，只是禮節而已。”

“冷淡也算禮節？你故意與我拉開距離。”韓愈寧擡起眼，用一種無法悟的哀傷凝視：“我與你們青梅竹馬，就算青雉，也要喚我一聲寧哥。爲何你從不？”

這個人到底是來幹什麼的？他不是寡言語嗎，不是惜字如金嗎？爲何變得這麼多話了？覺他奇怪！

“韓世子！不知世子找本宮的未婚妻，是爲何事？”

後方傳來七皇子淡定的嗓音，韓愈寧回頭看去。

七皇子一臉病容，坐在椅上，披著厚裳。他看眼沈婉竹，招了一下手：“婉兒，來！”

這一聲婉兒，沈婉竹耳一，從未被人這麼過，竟晃了晃神。

七皇子說：“還愣著做什麼，天寒地凍，當心著涼。”

幸公公站在七皇子旁，一聽，心裡直嘀咕。

他家殿下似乎很在乎這位沈二小姐？可祈神醫呢，神醫又該怎麼辦？

殿下著的，不一直是祈神醫嗎？

小幸子心念電轉，卻不耽誤他熱臉相迎。“快來人，給沈二姑娘加件裳。”

有人捧來一件雪白的兔大氅，這大氅薰著香，是淺淺淡淡的玫瑰，沈婉竹下意識舒展眉宇。

七皇子看著，想到祈願也薰香，祈願最的，也正是這玫瑰香，他若有所思。

“殿下！”這時韓愈寧向七皇子行禮。

七皇子笑不齒：“聽說世子近日公事繁忙，怎麼有空來這龍王山？”

“臣與婉竹許久不見，便來看看。”

七皇子瞇了下眼：“原來如此，多謝世子好心，竟特地來爲本宮和婉兒道賀。”

韓愈寧形一僵，臉蒼白些許，許久啞口無言。

七皇子一笑：“小幸子，讓人傳膳，本宮也與世子許久未見，正好今日趁此敘敘舊。”

七皇子接人待挑不出錯，並未擺架子，隨和地做了個“請”的手勢，韓愈寧看了眼沈婉竹，半晌，才低著頭跟上。

小幸子擺膳後，二人在帳篷裡，七皇子把玩著白玉杯。本該喝些酒，奈何者一併，他質更弱些，也將酒戒了，便以茶代水。

倒是韓愈寧，一杯接一杯，直至面龐微醺。

“臣斗膽，問殿下一句，殿下可是真心重？”

“世子此話何來？”

“臣知，若殿下不喜，便是皇上賜婚，也可悔婚。”

於是七皇子明白了，這晉王世子韓愈寧，藏的可真。昔日沈青雉霸佔他未婚妻份，當沈青雉和楚傾玄親時，不見他有任何表示，可如今皇帝給沈婉竹賜婚，他便坐不住了，他那點心思，在七皇子這兒，已是昭然若揭。

“世子擡舉本宮，本宮在父皇面前，要自稱兒臣，既是兒，也是臣，又如何能左右父皇的決定。”

“殿下自謙了！”

兩人講話文縐縐，但雙目對視，韓愈寧不讓分毫，一臉堅定堅毅，意志堅韌。

“殿下潔自好，至今殿下寢宮尚無子。但婚姻大事關乎一生，若無，將就度日，既是委屈殿下，也委屈了婉竹。”

“那依世子之見，如何纔不算委屈了？”

韓愈寧閉了閉眼，深吸口氣：“便好，若，便不委屈。”也沒人能給任何委屈。

七皇子怔了怔，許久，也不知在想什麼，才輕輕一笑，認真的說：“世子襟廣闊，我不如世子。”

他自稱“我”，而不是自稱本宮。他也放下手中白玉杯，神端正了些。

“有些事，本宮尚未想清楚。但本宮可允諾世子一件事，若本宮不，絕不娶！若本宮，定是生死相隨，與赴湯蹈火，無論天上人間，必定與相同！”

韓愈寧愣了一瞬，想再說什麼，可看著神鄭重有如宣誓的七皇子，他卻發現，他什麼也不說。

七皇子在表態，他若娶，定是因傾心深，而若不，婉竹會自由。

夜越深，韓愈寧離開時，已是繁星璀璨，他佇立在七皇子的大帳外，迎向蒼涼的夜，許久才又垂了垂眸，重重地攥住了自己的手心。

他來到沈青雉的帳篷外，擱著簾子，聽見裡面的歡聲笑語，沈婉竹在笑，那笑聲很是好聽，只有在沈青雉邊，纔會笑得像個孩子，纔會態度那樣。

那是旁人不敢奢想的待遇。

也是他曾深深羨慕過的。

或許他最嫉妒的人，其實是沈青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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