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抬起眼簾看了一眼，見十分平靜，不免詫異：「林嬤嬤說你發現了真相，還大笑自己天真，怎麼，突然想開了？」

謝雲禧抬頭，不卑不道：「是個正常人，被如此戲耍都會不高興，我笑自己天真也是理之中，只是孫媳還想問一句，外祖母這麼做，理由是什麼？」

長公主哼了聲：「你倒是坦誠，如此我也就不瞞你了，我看不上你，只有這一個理由。」

饒是謝雲禧早有所料，還是被這話深深刺痛，鋪天蓋地的委屈席捲而來，讓的子也跟著了。

以為為顧縉做到所有自己能做的，長公主要這般對？

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謝雲禧將間的質問悉數咽下，努力穩著心神道：「為什麼？我自認自己的所作所為對得起這世子妃的名號。我與世子夫妻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殿下應該明白，我除了讓世子更好，沒有別的出路。」

「是嗎？」長公主站起來，面向窗外，說出的話也如窗外的寒風似的冷冽：「你說你與縉兒夫妻一，我倒很想看看，你能為他做到如何？」

做到如何？

謝雲禧的心猛地一沉。長公主這是，考驗還是玩笑？

不過片刻，已經下了決心，朝長公主拜了一拜，決絕道：「若殿下覺得雲禧非離開世子不可，今日之事，雲禧願意到京兆府一力擔下，不管最終的判決結果是牢獄，是酷刑，還是……斬立決，雲禧絕無二話。」

「若殿下覺得還不夠。」謝雲禧突然拔出發間的發簪，對準自己的脖頸，語氣決然道：「雲禧便當場證明給殿下看，必要時刻，雲禧可以為世子拚命！」

說完，沒有毫猶豫，謝雲禧抬起手，就將鋒利的發簪往自己脖子上刺去。

「不要！」

一聲抖的喊，顯示出聲音的主人此刻有多麼懼怕。

可雲禧渾然不顧，鋒利的發簪落在上，劃出一片圓潤的珠，眼看就要刺脈，千鈞一髮之際，一個聲影快如閃電的從謝雲禧手中奪過發簪，免了這濺當場的結局。

長公主驚愕的看著，顯然沒想到對自己能下這個狠手。

謝雲禧滿是汗的癱在地，著氣道：「殿下，現在，可以證明我的決心了嗎？」

長公主盯著謝雲禧脖頸間赤目的紅有些怔愣，謝雲禧知不知道，方才若是暗衛的手慢上一點點，就真的死了！

一個能用自己的死來證明對外孫的義，這份心不比什麼門第高貴要珍貴得多麼？

片刻后，長公主有些后怕又欽佩的看了謝雲禧一眼，背過去，聲音聽不清喜怒：「今日算你僥倖，用這條命抵了罪責，但是把柄依舊在本宮手裏，日後但凡你有半點對不起縉兒的心思，本宮決不輕饒！」

這麼說，是不追究今日之事了？

雖然長公主說的不近人，謝雲禧依舊鬆了口氣口氣，朝長公主俯首做禮：「多謝外祖母仁慈，孫媳謹遵教誨。」

長公主稍稍滿意了些，又道：「日後你就是景國公府的世子妃，不會再有人拿你的份做文章。明日我會向太後娘娘遞帖子，讓你進宮走一趟，給你應有的尊榮，你好好準備吧。」

所以自己這是，因禍得福了？

謝雲禧很想笑，卻笑不出來。長公主這給個掌再來顆甜棗的手段，這是領教第二遍了，上次是下馬威之後的賜飯，今日是徘徊生死邊緣后的恩賞，已經沒有力氣去想，做這一切值不值了。

寢殿外，連翹正扶著還有些虛弱的顧縉，正擔憂的看著，方才那一聲驚恐的不要，就是連翹發出的。

謝雲禧朝虛弱一笑，強撐著腳，往殿外走去。

從寢殿出來，謝雲禧在路上遇到正長公主召見的，特意向行了個正禮，一切盡在不言中。

凌雪側避過，回了個半禮，笑道：「看來世子妃已經得償所願，否極泰來，下在此說一聲恭賀了。」

謝雲禧誠心道：「多謝提點，今日若非金玉良言，雲禧一定犯下大錯，雲禧多謝救命之恩。」

可不是救命之恩麼？若沒有凌雪那番話，謝雲禧一定沉浸在被長公主陷害的怨恨中，去見長公主的時候不一定能控制得住脾氣，若是言語失當得罪長公主，這會兒指不定就在牢房了。

凌雪問如果在長公主的位置會如何做。謝雲禧想了想，如果是長公主的話，對自己這樣的外孫媳一定也是不滿意的，所以心思一轉，才會有後來榮辱與共的應對之詞。

還有的那句幸福靠自己爭取，謝雲禧後來才明白，凌雪是在提醒自己，一定要在長公主面前證明自己對顧縉的真心，只要長公主相信了這份真心，日後這樣的事就不會再發生了，所以乾脆賭一把，用自己的生命來賭。

好在贏了，贏得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最後翻盤。

凌雪是最能琢磨到長公主心思的人，謝雲禧又是聰慧無雙，幾句話就將一個困局化解，還得到了意料不到的驚喜，謝雲禧這個禮行的是誠心誠意，恩萬分。

凌雪只是笑著擺擺手，就兀自離開了。

謝雲禧歷經死裏逃生，對皇權和宅手腕又有了新的認識，對著依舊湛藍的天空，有點想笑，有有點想哭。

今日真是驚險啊！

從寢殿離開，宴會進行到如今，也是時候散場了。顧縉派人去找來了李娘和元瑯，正準備打道回府。

景平郡主聽聞二人要回去，連忙出來相送，只是還未到門口，就聽得有人在議論謝雲禧。

幾位穿紅戴綠的貴和夫人此刻聚集在一個角落，正興緻的說著話。

杜卿卿道：「你們別說，若非景國公府老夫人正好要找人沖喜，世子又病重，那位世子妃能有這麼好命，飛上枝頭變凰？」

「原來是這樣啊。」另一個夫人介面：「怪不得那謝氏瞧著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就這等出生做了世子妃，真是祖上積德了。」

杜卿卿的娘，義伯夫人介面：「何止祖上積德，簡直是祖墳冒青煙。那謝家什麼門第，景國公府又什麼門第？莫說其他，就是顧世子那副樣貌已經是世間有的俊朗了，最終配了這麼個小門戶的姑娘，簡直暴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