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實上證明,肖宸宇近來對蘇菱悅真可謂是有求必應的。
那會兒芷蘭雖然明白了蘇菱悅的深意,但仍舊覺得如此行事十分不妥,只是又架不住再三的說,這才往東暖閣而去。
可是出乎芷蘭意料的是,肖宸宇剛聽說完來意,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應了朝宮所請之事,打發了福生跟一起回朝宮,又點了太醫院的周太醫陪同,暫且為蘇菱悅所用,專心調查各宮中毒的案子。
這個周太醫芷蘭是知道的,上一任的太醫院判告老還鄉時,本來這個太醫院判該落在周太醫上,後來是他自己辭讓,才白太醫做了這個太醫院判。
是以這是個醫高明的人,在太醫院中資歷又老,更難得的,是他極得皇上信任倚重,比孫太醫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件事對蘇菱悅來說便是天大的好事,有了福生,有了周太醫,底氣自然更足些。
至於董妃們所中之毒,當日也和白子文商量過,那應該就是苗疆之毒無誤,至於解毒之法,便要稍稍複雜一些,但卻也並不是徹底沒有頭緒的。
如今芷蘭帶著福生和周太醫回了朝宮,一見是周太醫,心下一喜,擺手免了他二人的請安問禮,揚聲便問周太醫:「解毒的方子,都開好了嗎?」
周太醫回了是,自然又把蘇菱悅的醫誇上了一番。
蘇菱悅面上帶著笑,只是笑不達眼底:「看樣子,上次和白太醫商量過的,這毒藥的方子,是沒有錯了?」
「娘娘見多識廣,又博覽群書,白太醫更是醫湛,自然不會有錯,眼下開了解毒的方子,董妃娘娘跟和嬪娘娘還有宜才人服了葯,癥狀已然減輕許多,只是還要安心靜養,才能將上的餘毒全都拔去。」
後面這些倒都不打,要的,是那方子——
蘇菱悅點了點手邊的桌案,幾個人順勢過去,見是一張信紙攤開在案上。
「周太醫。」蘇菱悅把那信紙拿在手上,又往前一遞,「你來看一看?」
周太醫一時狐疑,卻還是順勢上前三兩步,從蘇菱悅的手中把那信紙接過去,細細的查看起來。
然而他越是往下看,臉便越是難看,到後來,變了震驚:「娘娘,這是……」
「本宮芷蘭到東暖閣去請皇上旨意的時候,打發人傳了浣局的管事姑姑來問話,這才知道,浣局死去的茯苓……」特意頓了聲,側目去看福生,果然在福生的眼中也看到了驚詫,「就是從前服侍如嬪的那個茯苓。」
福生一擰眉:「死在浣局了?」
這也不奇怪。
進了浣局,命就賤了,又是從前跟過如嬪的人,沒有人會為的死而上心,六宮吹捧容妃,也不過是容妃近來得了慈寧宮的青眼,並不是把茯苓這個奴婢放在了眼中。
福生是前的人,又是這宮裏的大總管,雖說事無巨細,他多都知道,但不會有人會拿著茯苓的死去打擾他,他便是不知道,也是理中事。
蘇菱悅點點頭:「茯苓是抱病亡的,本宮便覺得奇怪,要說董妃們中毒,這毒又絕不是出自太醫院,那就一定是從外頭弄進宮來的。可是周太醫在太醫院,福生你呢,又是這廷的大總管,應該都再清楚不過,各宮的主子們想從宮外弄葯進來,有多難,一旦出了事,要查起來,又有多容易,是不是?」
福生和周太醫對視了一眼,紛紛點頭說了是。
蘇菱悅暗暗地鬆了口氣:「那怎麼就這麼巧,茯苓偏偏就是在前幾日抱病,而董妃們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有了不適之癥的呢?如今事發了,被發現是人下了毒了,茯苓就抱病亡了?」
一面說,一面哂笑了一回,卻也不知是在嘲笑誰:「本宮覺得奇怪,就傳了浣局的管事,果不其然,茯苓在剛剛抱病的時候,託了管事姑姑請過太醫,又託了人從宮外買了葯來。說起來也是茯苓從前跟著如嬪得臉,手上的銀子留的多,便是進了一趟府司出來,邊兒還放了好些東西,譬如什麼翡翠鐲子,什麼紅玉髓的耳珠,有錢,又肯花,給了管事姑姑,自然能請的到太醫。但是你們二位,覺不覺得,這裏頭另有文章呢?」
當然是另有文章了。艷艷電子書www.yantxt.com
既有那些個銀子,能拜託管事姑姑幫請了太醫看病,怎麼就不能給太醫銀子,太醫開方子煎藥呢?
而且這個藥方……
周太醫眸一沉:「這是茯苓的藥方嗎?」
蘇菱悅高高的挑眉:「從枕頭套裏頭拆出來的。其實浣局這個管事,本宮看著倒不錯,據所說,茯苓死了之後,就一直覺得哪裏不對勁,明明看過太醫,也明明花了大筆銀子從宮外買葯,可這人怎麼越來越不中用,又突然就沒了呢?所以茯苓死後,自己去過茯苓住的屋子,打發了同屋的幾個宮,把茯苓的地方仔細的搜了一遍,從茯苓的枕頭套里,找到了這個藥方,不過看不懂這些,本來是打算私下裏找個太醫瞧一瞧,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問題,沒想到接到了朝宮的傳召。」
一面說,又抬眼看向芷蘭:「芷蘭早上就去打聽過茯苓的事兒,那時候就覺得,茯苓的死也許真的不簡單,所以本宮傳召,就帶著這藥方一起來了朝宮。」
福生心裏暗暗地記住了的話。
那句看著倒不錯,聽來像是無意的一句誇讚,可是當著自己的面兒,特意說了這麼一句不相干的話,怕是就有了抬舉的心思。
福生略抿了抿,側目去看周太醫:「周太醫,這藥方是……不妥嗎?」
其實皇后通醫理,只是他不敢去問皇后罷了,而且這方子,要不是有古怪,皇后也不會特意拿出來給他們看,更不會有這番說辭。
周太醫看看福生,又看看蘇菱悅,臨了了,還是耐著子同福生解釋了一句:「這和董妃娘娘們所中之毒的方子,一般無二,只是了兩味葯罷了。」
福生大吃一驚,也就是說,董妃們中毒,很有可能,這毒就是通過茯苓從宮外弄進宮的?
可是什麼了兩味葯……
他下意識去看蘇菱悅:「皇後娘娘,這藥方……可是周太醫說了兩味葯,那缺了兩味,這毒豈不是不嗎?」
「是不。」蘇菱悅面略沉了沉,「可是這藥方上的葯,和餘下的八味,可是一模一樣的。茯苓是得了病,可是難道的病,要毒藥來治嗎?自己活膩了,才會從宮外買了這樣的東西弄進宮來。福生,你在宮裏待了一輩子,好些事兒,難道還要本宮說了,你才明白嗎?」
不,當然不用。
而且缺的兩味葯,一定也另有法子弄進來,不然茯苓折騰了這麼半天,就弄進來一副不完整的藥方,圖什麼呢?
這方子上之所以缺了那麼兩味,說不定也就是怕事敗,藥方被人發現。
福生略合了合眼,收了聲便不再開口。
蘇菱悅見他明白了其中的緣由,臉便也就稍稍好看了些:「這會兒怕是要你跟周太醫辛苦一趟,帶著人到浣局好好地搜上一搜。這方子弄進宮來,又是說自己在病中,便一定要煎藥,不然管事姑姑也會起疑心,可既然煎了葯,總要留下藥渣的。是浣局的宮,平日本就出不了浣局的門,那藥渣十有八九就還在浣局中,周太醫陪你一起去,好好地搜上一搜。」
福生應了個是,反觀周太醫卻站在那裏沒有挪。
蘇菱悅一眼過去,見他面凝重,心下瞭然,深吸口氣:「先去查著,要是實在找不到,再另想別的法子。而且眼下有了這個方子,董妃們也才會安全。茯苓既然都暴在咱們面前了,躲在背後指使的人,自然也就不敢再董妃們。」
說到底是醫者父母心,周太醫或許並不關心這宮中的你死我活,但中了毒的人,就是病人,病人在他眼裏,就沒有什麼尊貴卑賤之分,一如當初看淑妃,看董妃,都是一樣的。
周太醫聽了這話才跟著福生出了門,一路往浣局而去了不提。
芷蘭見他二人出了門,才湊上前去:「娘娘您剛才話里話外,對浣局那位姑姑,好像很滿意的樣子,又故意說給福生聽,娘娘這是打算抬舉?」
「能不能抬舉得了,要看這回的事置的怎麼樣了。不過你說的也不算錯,我的確是有這樣的心思,」說著失笑搖了搖頭,「浣局那種地方,是得不了主子們青眼高看的,都是靠自個兒熬資歷,平日又與人為善,跟府司的管事們打好關係,但這宮裏頭,想跟他們打好關係,你覺得是件容易的事兒嗎?所以你看,其玉能走到今天,做了浣局的管事姑姑,的確是個有本事的人,如果又剛好識抬舉,我為什麼不呢?這回的事你還看不明白嗎?這宮裏頭,從來都是有自己的可用之人,要辦起事來,才方便的多,不然即便貴為皇后,也他人轄制,步履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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