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賢的眼睛盯著玉，快要滴出來了。

玉仍舊和天寧國使臣代表談笑風生，端足了長公主的氣勢。

皇帝滿意地看著下面的一切，看來這場和親是板上釘釘了。

觥籌錯、宴過三巡。玉倒不是不勝酒力，只是笑得臉卻是有點僵了，想出去舒緩舒緩繃的面部，便趁著舞們換歌舞的間隙，朝皇帝告假道。

“臣妹有些醉了，想出去吹吹風，醒醒酒，還皇兄準許。”

“準。”

皇帝爽快地應了，反正在皇宮，玉也跑不了。

江瑾賢的目就沒從玉的上離開過，見玉出去了，江瑾賢便也朝皇帝遙遙敬了一杯酒，起離席。

玉·腳程極快，三兩步就穿過重重回廊，來到清涼池邊。

池邊荼蘼盛開，香味濃郁，花潔白，伴隨著微風了幾縷清香玉的鼻翼，玉頓時覺在宴會上虛偽假笑帶來的不適消減不。

“。”

玉恍若未聞，正想著如何避開他，卻被江瑾賢一把扯住了衫。

玉眉頭一皺：“江相大人，請自重。”

江瑾賢愣了愣，但到底不愿意松開衫：“你就這麼想躲著我嗎？”

玉不答，只一本正經地扯回袖。

“前緣已斷，現在你我二人都有各自的良緣。各自婚約在，我們這樣拉拉扯扯的，只會平白遭人非議。”

江瑾賢氣急反笑：“你我只是見個面，也要擔心遭人非議了嗎？”

玉挑眉：“難道我們應該見面嗎？”

江瑾賢沉默：“你當真要嫁給那項思羽？”

聽到江瑾賢直呼天寧國皇帝的名諱，玉略微有些驚訝，江瑾賢見玉一副答不理、不想回答的模樣，更是著急上火。

“你當真覺得，他會是你的良緣？”

“你當真覺得，拋棄我，跟了他，你就能獲得幸福？”

玉不置可否：“我嫁的人，是天寧國的皇帝，以國之名出嫁，個人幸福本就是幸運的附加條件。”

江瑾賢的臉霎時冷了，他抿了抿，極為艱難的道：“那我呢？”

玉淡笑著，摘下一朵荼靡，拋到江瑾賢上：“早就結束了，不是嗎？”

輕輕的一朵荼蘼花砸在江瑾賢心口，卻又如重石撞擊，但江瑾賢仍舊不死心地問道：“我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要怎麼樣，我們才能重新在一起？”

玉癡癡地笑了起來，看著江瑾賢，像一個天真的孩，眼神亮晶晶的：“重新在一起？”

嗔在玉的臉上停留只不過短短一瞬，玉頓時拉下臉來，眼睛里只剩下睥睨和蔑視。

“怎麼樣才能在一起？”

玉抬起手，在江瑾賢的臉上輕，眼神悲憫，像一個慈悲的圣母。

恍若看的不是江瑾賢這個人，而是在看一段屬于自己的故事。

“越過生死，贖盡罪孽。”

江瑾賢沉醉地看著玉，沉浸在一個為自己編織的夢里，卻在聽到這一句話時，猛然驚醒。

他拍掉玉的手，一把抓起，質問道：“罪孽？我有什麼罪孽？”

“我與你，最大的罪孽，就是上了你。”

江瑾賢說著攥著玉的手加重了力道，玉疼的難，卻仍不甘示弱地直視江瑾賢的眼睛，“嗎？”

“原來你覺得，我是罪孽啊！”玉故作驚訝，像一個剛學會一項技能的小孩，笨拙地舉一反三，“既然你覺得痛苦，那你就忘了吧。我記得，涼薄的人，總是會選擇忘記。”

江瑾賢沒有回答，仿佛在片刻的撕心裂肺。

“你不在意了嗎？”

玉聳肩：“我為什麼要在意？”

江瑾賢死死盯著玉的眼角，里面那云淡風輕和輕松俏皮此時落在他眼里，是那麼可恨。

“疼嗎？”

玉一愣，突然意識到他是在問自己。

“疼。”

玉誠實地回答。

江瑾賢一點一點地松開了手，手腕已經有了紫青的手痕，令人目心驚。

江瑾賢沒有看傷口，而是繼續盯著玉的神，似乎在看什麼絕無僅有的東西。

“可我很在意。”

江瑾賢的眼神里滿是狼狽的掙扎，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破碎，心里有一個小人在四奔波要把著破碎的東西粘合起來，理智卻自己無力地渙散了。

江瑾賢一下近了玉，溫熱的氣息噴在玉的面頰上，帶了幾分酒味。他微，深海般的眼中燃起了一簇迷離的火焰，深深地吸了口氣，像是在克制自己，卻仍舊皺著眉頭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這樣。

海水一旦被攪起來，那風浪必是波濤洶涌、澎湃裂。

理智最終不抵心中迷的，江瑾賢挑起玉的下，將覆了上去。

“唔……”

江瑾一點點地試探著深，突破玉的牙關后盡地在的口腔中攻城掠地。

玉猛然驚醒，決不能在這個時候投降！

玉猛的一下推開江瑾賢，力氣大到玉自己都在詫異，著氣怒視著江瑾賢。

江瑾賢似乎也被玉的作給嚇到了。

“你不愿意？”

“我能愿意？”

江瑾賢一臉慘然，推開兩步，雙手捂臉，不知是酒勁發作了帶了醉意擾了神經還是什麼，江瑾賢囁囁嚅嚅地說道。

“能不能不要嫁給項思羽？”

玉雙手叉腰，怒目而視：“為什麼不嫁？”

江瑾賢失語。

玉轉，厭惡地了：“我的事，你管！”

說罷，負氣離去。

這一次，江瑾賢沒有去看玉的背影，而是喃喃地道：“，我最不想做的，就是與你為敵……”

——

玉和親之事定下，宣告天下。半月后，玉將正式啟程，跟著天寧國的使臣團前往天寧國。

因為太皇太后的靈位無法帶走，而玉這一次是要遠離故土。臨行前一日，玉被皇帝特許前往自己一直待的皇廟里，最后一次為皇祖母在大宛的土地上祈福。

陪在玉邊的照例是李嬤嬤和玉桑，兩人守在禮堂外，不允許任何皇帝派來的侍衛靠近。

玉上香畢，雙手合十正準備默念祈福，殿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玉立即警惕地睜開眼，猶疑地看了看四周。

該不會又是項思羽吧？

這天寧國的皇帝真的好閑啊！

這個人倒無意于和玉躲躲藏藏，在看到玉睜眼后，徑直走到玉背后，恭敬地喚道：“長公主殿下。”

玉轉，在驚詫過后是滿臉的喜悅：“高蒼梧！是你！你還活著！”

“嗯。”高蒼梧點點頭，談不上多高興，“躲躲藏藏了這麼些天，終于找到機會來投奔長公主。”

“你是高家的人，我自然不會丟下你不管。我馬上就要前往天寧國和親，如果你不介意遠離故土，我可以把你混在送親隊伍里，前往天寧國，在天寧過給你一席之地，這樣大宛的人就奈何不了你了。”

高蒼梧聞言，只問道：“殿下是決定寄于天寧國，還是有一天能返回故土？”

“前往天寧，是為了奪回屬于我們的一切，和親不過是個由頭。”

這樣的回答，已經足夠令高蒼梧滿意了。他既不能回高家，又不能在大宛明正大地活著，跟著玉去天寧，是唯一的選擇。

至于玉要做什麼，主子不說，他也不會去問，憑他一己之力是無法報仇的，他只想做一把信任之人的劊子手，只需要為茜桃報仇。

玉看著高蒼梧胡子拉渣，蓬頭垢面，一臉無喜無怒的模樣，知道是寧茜桃的死對的打擊太大了，加之這些天在外流浪，躲避錦衛的抓捕，肯定也是耗費了不心力的。

寧茜桃以一己之力擔下了這放跑高蒼梧的罪責，自盡后，因是罪人，連家人都不愿意領尸，只由宮里的太監草草得用席子裹了，丟在葬崗，別說葬禮，連個棺槨也沒有。

宋司膳為了避嫌，不讓之前的努力前功盡棄，本也不敢去吊唁寧茜桃。

最后是玉讓鸞衛的人出面，把寧茜桃安置下葬。因為也不能張揚，只能勉強算是土為安了。

發源于想著，待歸來，一定會將寧茜桃好好安葬。

高蒼梧直截了當地表達了忠心：“臣去葬崗看過茜桃，知道是殿下您給了一個安的地方。死了，沒有一個親人肯為收尸，只有殿下您肯頂著風險為收殮。這份恩，蒼梧沒齒難忘。”

“臣本就是高家的人，是先帝安排為殿下造勢的一枚棋子，先帝于高家有恩，是公；茜桃的恩，是私。有這兩份恩加在一起，殿下大可以放心用臣，臣永遠不會背叛殿下。”

如今茜桃已死，他活在這世上猶如行尸走，是以他并不怕死。活下去的唯一力，就是撐著，為茜桃報仇，向殘忍的皇帝，向冷酷的親人。

“本宮知道了，你也不急著為本宮赴湯蹈火以表忠心。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我們所有人，好好地活著，保存實力，以待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