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又勸了好久，李嬤嬤也知道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以大局為重，李嬤嬤只能咬牙帶著項思羽離開。

玉看著李嬤嬤遠去的背影，莫名覺得有些惆悵，低著頭，突然問旁邊的玉桑一句。

“玉桑，我沒讓你跟著李嬤嬤一起走，而是讓你陪我一起留下來送死，你會不會怨我？”

玉桑聞言，慌忙“撲通”一聲跪下來：“玉桑沒有什麼怨的！玉桑這條命本就是公主救的，能得公主如此信任，能和公主一起死，是玉桑的福分。”

玉苦笑：“一起死，是死，是失去意識失去命失去一切你在人間幸福的可能，算得上什麼福分？”

玉桑沉默，雖然理解死的意義，年紀輕，自然恐懼死，但有玉在邊，就有了底氣，似乎什麼也都不怕了。

“京京……不用去找了。我讓你留下來陪我，是為了在江瑾賢面前，演一出戲。”

“奴婢明白，奴婢謹聽公主吩咐。公主要奴婢往東，奴婢絕不往西，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玉瞧著玉桑一本正經的模樣，終于笑了出來，雖然笑容很淺，但是是真心的。

“沒那麼嚴重，我可舍不得傷到你。”

——

此役項思羽出逃帝京所帶的軍隊元氣大傷，幾乎全軍覆沒。項思羽功出逃后，和樊鵬舉將軍會合，一同收集殘部，退守屬隨國公所轄地界的諸暨。

兩人之間的爭斗從此變得更為劇烈殘酷。因為此戰，幾大忠于項思羽的柱國雖然沒有反叛，但也都謹慎起來，輕易不敢出兵。

這樣一來，戰爭的主權落懿文太子手中。

另一方面，韓牧塵進攻邢州正在路上還沒有結果。

一旦韓牧塵代表江瑾賢得手，就代表懿文太子的勢力滲進隨國公的地界，戰爭形勢將大大扭轉，直接指向對項思羽不利的況而去。

不過，項思羽卻不擔心邢州的況。

韓牧塵才是最愁的一個，他是武將，自然能讀懂如今的形勢，如何能不替江瑾賢占領邢州，又讓江瑾賢覺得自己是盡力了，表明邢州確實無法占領，換個人也是這樣，拿到投名狀。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江瑾賢攻定州城的時候，京京也終于被玉“找到”了。

與其說是找到，不如說是無心柳柳蔭，京京似乎并沒有投奔江瑾賢，也沒有背叛玉，而是莫名其妙暈倒在了江瑾賢城后必去的祭壇的室里，并且至今怎麼都不醒。

玉是想親自“迎接”江瑾賢的，所以便不去找京京，而去祭壇室提前布置，和玉桑編排接下來的好戲，沒想京京會在室里。

定州城百姓迷信，相信定州城是神靈所化，祭壇為神靈所設，所以定州城后必須首先向神靈告罪。

你不去祭壇也可以，反正是鬼神之說，也不會真的影響什麼，但在定州城百姓眼中，這就是大事。

你收復得了城池，收服不了民心。

江瑾賢一向尊重民意，自然不會放棄做這個事。

既然京京已經被找到，玉的計劃就得臨時改換一下。

玉命玉桑帶著京京找個地方藏好，并囑托地方不用費心找，相對安全就可以，反正無論在定州城什麼地方，到時候江瑾賢若是要掘地三尺地找，肯定都會被找出來的。

玉讓玉桑跟京京藏起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躲江瑾賢，而是為了向，江瑾賢示弱。

江瑾賢領兵城，果然直奔祭壇而來。這既然是做給定州城百姓看的，自然要給神靈以足夠的尊重。

江瑾賢特地下馬步行，以示尊重，當他帶著改換過的儀仗隊來到祭壇前時，引眼簾的卻是跪在祭壇前臺之上的玉。

玉見地穿了絳紫的服，邊繡了大片大片的紫鈴花。

紫鈴花只伴著五月的春風開放，它的花語是即將到來的幸福。

玉跪在祭壇前，背脊直，雙手合十，閉著眼睛念念有詞。

江瑾賢出手，示意后跟著他的儀仗隊停下，不自覺輕了腳步，走到玉邊。

“你沒走。”

江瑾賢的語氣里帶著三分驚喜、三分警惕和一分期待，剩下的三分，也是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在這里做什麼？”

玉睜開眼，微微側頭，看著江瑾賢，笑得意味深長：“江瑾賢，好久不見。”

江瑾賢愣了領，霎時間天崩地裂，言語在心間百轉千回，最后匯一句：“你是特意在這里等著我的？”

所以沒跟項思羽走？

江瑾賢的心突突地跳著，看著玉莫名有些張，但玉接下來的話宛若一盆冷水澆下。

玉涼薄地道：“把京京還給我。”

“你什麼意思？”

“江瑾賢，你何必裝傻充愣呢？城破之前，在我們即將逃離的時候，京京也不知道藏哪里去了，讓我們怎麼也找不到。當娘的怎麼可能舍得拋下自己的孩子一個人逃命，你教唆京京，不就是想讓我留下來，不和阿羽一塊走嗎？”

江瑾賢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這件事，這一次，你真的冤枉我了。”

玉不信地嗤笑了一笑：“除了你還能有誰？只有你，能讓京京在違背我的況下做事。”

“你把京京藏到哪里去了，把他還給我！”

“，我真的沒有……”江瑾賢還想辯解，但理智告訴他，找不到人，怎麼辯解都是沒有用的。

“，你聽我說。我不知道京京在哪里，但我會陪你一起找。”

江瑾賢鄭重地保證，又抬眼看了一眼玉后的祭壇：“你就是以為是我唆使京京不跟你們一起走，為了找京京，然后就在我來定州城后必去的祭壇等我的對嗎？”

玉不置可否，站在祭壇前臺正前方，正好擋住了江瑾賢踏上祭壇的路，大有如果江瑾賢不給找到京京，就不讓江瑾賢登祭壇的意思。

只要江瑾賢沒有登上祭臺祭拜神靈，就不算是占領了定州。

江瑾賢朝玉出手：“你跟我走，我先跟你去找京京。”

“當真？”

江瑾賢點了點頭，玉亦步亦趨地走了過來，回頭看了一眼祭壇。

江瑾賢似乎看了玉在想什麼，保證道：“沒有什麼事比你的事更重要，我先跟你去找京京。”

江瑾賢一聲令下，那些隊伍頓時化整為零，分散去搜尋京京。

說實話，江瑾賢心里也有些忐忑。跟京京這幾次里的私下接，他也知道京京是個有主意的心智跟年人無異的小孩。

他沒有跟京京有過任何要藏起來不讓玉找到的計劃，那京京就是自己丟的。

京京這一丟，若是主藏起來的最后被找到或者自己跑回來那還好。若是被人拐走的，他們一直找不到或者找回來了傷，他不敢想象，玉要怎麼看他。

他和玉之間脆弱的信任聯系，不能經住這樣的雪上加霜。上次還是他勉強用他父皇臨終的愿脅迫了玉幫他。

項思羽留一個人在這定州城，也算是無形之中給了他一個機會。

項思羽找不到的人，那麼他替找到。

也算是，哄開心了吧？

玉拒絕和江瑾賢并排走，走在江瑾賢的面前，江瑾賢瞧著的影，翻飛的紫擺，綻放在腳尖的紫鈴花，步履蹁躚間仿佛有鈴鐺叮鈴作響。

玉很穿紫，神魅的，卻被穿出幾分端莊。義無反顧地朝前走著，從未考慮過回頭看江瑾賢一眼。

江瑾賢突然有些恍神，曾幾何時，和他一起上街游行，有的時候玉也走在前面，但那個時候的玉，總是會蹦蹦跳跳地扭頭，滿臉笑意地看著江瑾賢。

語氣里難掩激。

“江瑾賢！走快點！不然前面剛出鍋的雪團子，就又要賣啦！”

曾經手可得的幸福，被他親手拋棄。

江瑾賢又深深地看了玉的背影一眼。

滿心里全在算計的玉自然想不到江瑾賢會在想什麼，只計劃著玉桑應該按的要求去做了。

只是不知道京京這個時候醒了沒有。

這是計劃里唯一的變數。

——

玉桑按玉的要求，將京京藏到了一間找到難度適中的地方。

玉桑拍了拍京京，見他一點也沒有快清醒的意向，觀察了一會兒還是咬咬牙離開了。

若是在江瑾賢還沒有找到這里之前，京京醒了，還自己跑出去了，京京未必是跟玉一條心，未必會順著玉的話去說，這樣玉在江瑾賢面前便無法圓話。

玉桑只能祈禱京京暫時醒不來，因為玉吩咐陪在定州太守邊，跟定州太守一起，和江瑾賢見面。

江瑾賢的效率比玉想象中的高，江瑾賢所帶的所有士兵都出，一刻鐘后，其中兩個士兵將江瑾賢和玉帶到了藏著京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