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人，說到這里時，那怕是見慣了大案特案的韓玥，也覺心寒徹。

“你這樣做，只是想拖到晚上，你了解月娘，知道與鄰居好，這種事的好友知道了自然會來探探。于是你說盡好話，起碼在鄰居來確認時，你們看起來已經和好。戌時末，一般人家都已到休息時間，知道你們沒事，他們一家也該安心睡覺了，該來的人都來過了，再不會有人打擾你……”

“接著，你開始喝酒，酒足飯飽后，你興致大發，提出讓月娘陪你去涼風，看看星星月亮。這對月娘來說，應該是最幸福浪漫的事，不可能拒絕。”

“于是，扶著半醉的你走去后院……后院的屋檐下，兩把躺椅依然在，我猜你們還手拉手地躺著溫存了片刻。期間，你說了許多人肺腑的話，你說到了你們的孩子，表示以后要努力，要聽月娘的話，首先就從如何建好井邊的安全圍墻開始。”

“你拉著的手慢慢走到井邊，問安全圍墻想砌多高，砌多遠，傻傻的月娘便認真比劃給你看。卻不知，你已朝舉起鐵錘，有所覺，正好回頭，鐵錘毫不留地砸在額頭右側。”

韓玥指著證據盤里的鐵錘，“這把鐵錘在你家里找到，巧的很，尺寸和死者對應的傷尺寸能對得上。不信？我比給你看。”

不用比，元忠已自覺拿起鐵錘，比在驗詞本上，畫下的標準尺寸，正好對上。

韓玥點點頭，“月娘被砸到，你本想趁機將推到井里，結果月娘反應激烈，你無奈，只好一手捂，順手撿起方才在地上擺劃的磚頭，猛擊頭部右眉弓，月娘昏死過去。”

“你大松一口氣，控制自己不能再砸，因為砸壞了月娘的頭，會使仵作一眼就看出問題來。”

“休息片刻，你再次將月娘往井邊拖，月娘有些知覺地哼了一聲，驚慌之下，你到半截磚頭又砸了去，砸了兩下，一下在右側顳骨，另一下在往上一頭的頭部右上方。”

韓玥一邊說，一邊指韓沖上對應的地方，并將相應的證據，半截磚頭拾起，對著驗詞本上的圖案對比，不差分毫。

韓沖臉愈發難看，卻一言不發，安安靜靜地充當模型人。

不止是他，全場雀無聲，所有人的目都凝定在上，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沈修辭已萬念俱灰，然而，韓玥的推演還沒完。

“你終于功將月娘以頭朝下的姿式推井，當然，你沒忘記留下一只鞋。你在井邊等著，慢慢看著水面恢復平靜，許是蒼天有眼，許是這世間藏在那些黑暗里的魑魅魍魎都看不下去了，它們引來一陣妖風，嗚嗚吹過……”

“聽著，像是月娘在哭，孩子也在哭……他們在喊救命，你慌了，爬起來就開始往下面扔磚，你瘋狂地扔，不停地扔，恨不得能直接填井。”

“就在這時，打更聲驚醒了你，你知道月娘不能平白無故消失，只能是投井自殺，否則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你在井邊綁好繩子，潛水中，將磚頭撈出。許是太冷了，你沒能仔細檢查淤泥下面還掉落了一層。“

韓玥指著半筐磚頭，以及一旁擺放著的幾塊半干磚塊。

“筐里都是他們方才從井底撈上來的，今天太比較猛，你擺放回去的那些磚塊基本上已曬干，這幾塊是最底下翻出的，我問過了，龍泉縣近日并未下過雨……當然，你可以說是自己怕磚塊曬壞，故意潑過水上去。”

又指著那幾截頭發，“可你若沒下到井里，這些頭發從何而來？”

已經暗中比對過，頭發上的dna與沈修辭一致。

見沈修辭沒有要反駁的意思，其他人也沒有疑問，韓玥繼續。

“你看時間不早了，匆匆換洗，開始鬼哭狼嚎地喊人……鄰居們驚醒幫你把人撈上來，這時，縣衙接到通報，也匆匆趕來。”

“西北清晨氣溫很低，你在井水里泡過，自然是寒冷虛弱，連演都不用演，旁人就會覺得你傷心過度，虛弱無力，從而心生同。所以，他們七八舌幫你回應著衙役的問話，旁證反而更可信。”

“水有浮力，能減緩磚頭落下的速度，并沒給月娘造多大的傷害，所以尸外表看上去并不明顯，你僥幸逃了仵作的眼。此案就此定，妻子因對丈夫太過失，加上賭氣，投井自殺。”

當然，寧愿相信，這只是仵作技不。

韓玥一口氣說完，目清冷地著沈修辭，寒聲道:“沈修辭，你蓄謀殺妻，罪證確鑿，你還有何話講！”

沈修辭首斂目，面上已呈死，垂死掙扎般辯道:“我沒想殺的……是人太甚……”

“人果然是你殺的！”

命案定義為自殺案，如此嚴重的錯判，此刻就像響亮的耳，狠狠打在縣令臉上。尤其圣駕在前，只怕項上人頭難保，縣令怒火攻心，急不擇言。

“大膽惡人，竟敢心積慮，哄騙縣衙為掩蓋你殺人事實的幫兇，此心可誅，來人，先把他拖下去打五十大板再審！”

韓玥剛一攏眉，便聽云衍冷道:“縣令記似乎不太好，此案已由我晉王府審理，本王讓你發表意見了嗎？”

縣令面紅耳赤，“下知錯，王爺息怒，只是這人實在是太可恨，下一時沒能忍住！”

“比起罪犯的可恨，縣衙的不作為尤為可恨！”云衍眼風刀刃一般掃過縣令，“縣令不必心急，本王自會給你足夠的時間解釋。”

聞言，縣令臉上也是一片灰，跪在一旁再不敢多言。

“繼續。”云衍負手而立，淡聲吩咐。

“是，王爺。”

韓玥領命，不帶任何彩地看著沈修辭。

“但凡作案，必有機，我想聽聽你非殺月娘不可的理由。”

沈修辭一副心死之態，跪趴在地，一不。

韓玥正想給予言語刺激，云衍已寒聲開口:“依本王看，言語刺激不足已沈公子清醒，來人！幫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