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搖搖頭:“你不必這樣客氣,隻我們兩個,沒有必要拘這些閑禮。以前是什麽樣子,往後還什麽樣便好。”
“世易時移,怎麽會一樣呢!”伊人笑了笑,說:“就好比皇後從前不是皇後,後來了皇後,以後卻不一定還是皇後。”
皇後本來聽說話,正麵帶微笑,卻沒想到最後說了這麽一句話,嚇得立時白了臉。
“慕姑娘,這話可說不得!”
現在是皇後,以後當然不可能一輩子都是皇後。然而想要再升一步,除非皇帝死了,以皇後的份自升為太後。
但皇上這會兒還活的好好的呢,作為他的妻子,怎麽敢想這種事,更別說說出來了。
在這座皇宮裏,即便為皇後,每說一句話,每行一步路,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尤其似這般,並沒有生下嫡子,娘家又不夠強勢,自己也不怎麽得寵的皇後。
膝下隻有一位公主,如今所想的,隻是希平平安安的,等著公主出嫁,其他的事,是一點兒都不願意摻和的。
一個認命了的人,伊人哪裏不明白。
自己搖了搖頭,說:“在外麵野慣了,說話從無顧忌,都忘了現在是在汴京,腳下踩的是宮裏的地磚了。”
“贇都是好,自由自在。”皇後上說著,並不以為然,並不知道伊人所謂的外麵,其實是荒涼的蘇蠻草原以及人煙稀的厄裏木山。
走走停停,不久便到了半畔湖邊。
皇後忽然住了腳步,看到皇帝邊的衛忠直直地朝兩人走了過來。
“見過皇後娘娘,見過將軍夫人。”衛忠拜見。
皇後讓其平,問:“衛公公有事?”
“啟稟娘娘,是皇上派來老奴來,請將軍夫人去春景園,平將軍也在那裏。”
皇後愣了愣,明一黯,很快又笑了笑,說:“既是陛下的意思,慕姑娘,你就回去吧,我有些頭痛,便不陪你了。”
“恭送娘娘。”
伊人屈膝行禮,待皇後走了,這才在衛公公的催促之下,往春景園走。
皇帝召見平厲,不應該是在上書房麽?怎麽跑到花園去了,難道兩人相談甚歡?
伊人暗忖,或者是今天平厲表現的很符合皇帝的期待?
思索間到了春景園,遠遠的,就看到園中浩浩一群人。
為首的當然是皇帝不用贅述,而跟皇帝一起的,除了平厲和白貴妃之外,還有多年不見的玄黎,以及的未婚妻。
盡管多年不見,那個陌生又悉的影還是一下子就讓伊人定在了當場。
所有的思緒狂風暴雨一般撲麵而來,先在混不堪的腦海中炸做一團,而後順著管激流而下,湧向心髒。
口,心猛然停了下來,耳邊轟隆一片,有什麽熱辣的東西聚向眼眶,想要緩緩而出。隻是時機不對,伊人恍惚記得自己還要見皇帝的,不能在這個時候哭。於是隻能忍著,忍得五劇痛,那些熱辣且多餘的水分終於找不到出口,開始慢慢降溫,再逆流而下,澆了伊人一個心涼。
在求生無門,求死無路的那些年,這個影盼了多次,夢了多次。
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沒來,現在見了麵,也無關要了吧。
伊人慎之又慎的,努力讓自己顯得自然。
衛公公躬著子走在旁,一直留意著伊人的速度,發現慢了幾步,便停下來問:“夫人怎麽了?”
“無事。”
語氣僵,但話一說出口,也就慢慢放鬆了。
輕舒一口氣,伊人跟著衛公公,走到皇帝麵前,行禮,磕頭。
皇帝親手將扶了起來,哈哈一笑,說:“伊人來了,不必這麽拘禮啊,快起來快起來。”
項其耒現年三十有四,正是年輕氣壯的時候,不過因為思慮過多,顯得有些消瘦蒼白。
今日不必上朝,所以他穿了一白底暗紋的雲紋常服,神和藹愉快,像一位溫和可靠的長輩。
緣上算,伊人的確是要一聲舅舅的,不過知道,這位皇帝陛下,盡管因為各種原因,對自己的態度一直不錯,甚至還算寵,但他心裏,其實並不喜歡自己。
這也沒什麽,一個皇帝,你不能奢他能給別人多,連自己的那些兒,他恐怕也不怎麽放在心上,何況自己。
“這才一年不見,我們伊人,就已經嫁人了!哎!你這孩子,千裏迢迢從京城跑了回去,親了也不來個信兒說一聲。我這個舅舅啊,怎麽說也算是你的親人,竟然還是從別人口裏知道你親了。我呀!正不想搭理你這個倔強丫頭。”
“伊人不孝,請皇上責罰。”
皇帝一埋怨,伊人哪有不告罪的。
見這樣,皇上反而又哈哈大笑,指著屈膝跪著的伊人說:“玄黎,瞧瞧,姑娘長大了,可穩重了不,從前在玄家時,被你給寵得,可真是無法無天。”
從前就是再寵,也定多跟邵公主爭,可從來沒有無法無天過。
皇帝今日,當著平厲的麵這麽說,本來就是在下眼藥水。
果然,平厲冷著一張臉,聞言哼了一聲,把頭轉到一邊去了。
玄黎沒管平厲態度如何,隻問伊人:“已經回京了,怎麽不回家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淨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
伊人隻覺手腳發麻。
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過這個聲音了,但他的話一出口,卻好像就是昨日一般。
伊人醒了醒神,才回答到:“剛剛回來,宅子還沒收拾好,況且陛下一日不下旨,我們也不敢隨意出門,免得勞累傳聖旨的大人們走空趟。”
這話可是皇帝最聽的了,自己不下旨,將軍一家連門都不敢出。皇帝心大好,看著伊人的眼神,也了幾分。
換做從前的慕伊人,是絕對不會這麽說話的。
玄黎顯然也因為的話到詫異,不過他這個人一向不聲,聽伊人這麽說,隻道:“那就等哪日閑了,幾回家來住吧。母親總念叨你,你三姐姐們,也總說無聊。”
“多謝公子好意,不過伊人已經嫁為人婦,還有一大家子要管呢,不能時常出門去的。”
在玄黎口中,玄家還是伊人的家。而在伊人口中,已經有個自己的家,盡管夫妻不和,盡管作一團,盡管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