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並不怎麽在意的白雲珠，在聽到提玄黎跟慕伊人，心一下子就吊起來了。

可以什麽都不在乎，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玄黎怎麽想，卻是無比在意的。

在白雲珠急切跟倉皇的眼神中，唐氏說道：“《訓》《德》這兩本書，一直在白家書庫裏，你這麽快找出來，想必以前就是見過的。然而以前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此時忽然將它當做尚方寶劍一般拿出去想要以勢人，卻不是因為一己之私麽？”

“因著玄黎公子，你想保住自己的位置。這才希全天下的人都信了那書裏的歪魔邪道，一個個不把自己當人。其原因，不過是白家給你挑選的未婚夫，是玄家大公子而已。再加上明知玄公子並不喜歡你，你便覺得父母之命，在你的婚事上，簡直是救命之恩。可話轉回來，若不是呢？”

“什麽？”

“若你祖父與父親，給你商定的婚事，並不是白家公子，而是二房的看門老柴，你可也要聽從書裏的名言，要尊父母之命，妁之言，家與柴夫為妻？”

白雲珠大驚：“這……怎麽會？父親母親重兒，是斷然不會讓兒委屈的。”

“你的委屈，相比你口中的恩大義，重要麽？”

在白雲珠不解的眼神中，唐氏告訴道：“玄大公子說得沒錯，玄白兩家的婚事，是為了先輩的口頭之約。然而與白家有婚約的，又何止玄家？我說的那看門老柴，其實也跟白家定國親事，還是三禮六聘正式定下來的。定的也不是旁人，正是你。”

“這怎麽可能，兒從未聽人說起過。”

“你自然是不會聽人說起的。”唐氏說：“所謂的禮儀道德，也不過是權衡利弊。當年柴氏顯赫，白家自然與之好。後來柴家敗落，這門親事，便也做不得準了。所幸柴家也是有腦子的人，趁著你們年紀還小，早早退了這門親事。因是他們主退婚，外人也不能說白家見利忘義，自然就要承這份。柴家後代，這才能安然平淡地在白家的莊子跟鋪子裏以良民之做工，生活。

然而，不管是與柴家的親事也好，還是與玄家的親事也好。你所依賴的父母之命，從頭到尾，可有問過你麽？不過是運氣好，玄家出個個玄黎，白家舍不得這門好親，這才讓地接了天上掉下來的餡兒餅。”

“可憐天下父母親，您跟父親，總是會為兒著想的。母親您怎麽能這麽說父親跟您自己呢？”白雲珠一邊是無唐氏為了開導不惜汙蔑自，另一方麵又被說中了的心虛理虧。覺實在很是微妙。

“我並沒有汙蔑我自己。”唐氏卻又說道：“我說的都是事實。你是我的兒，在一定的況下，你的父親也好，你的母親也好，自然是會好好保護你為你籌謀的。可這一切的前提，是對白家，以及你的哥哥弟弟們有利。至於我自己，終究十月懷胎生了你，自己也是人，看不得你被幾本蠢書引上了歪路，這才忍不得提醒幾句。你要知道，有些事，是不能舊事重提的。比如這《訓》和《德》，從前被青州公主焚毀了，變了書。可今上與公主公主自來有齟齬，能夠推翻決定的任何事，對他來說都是政績。你帶著這兩本書進了宮門，還拿到邵公主跟前大鬧一番，若被陛下知道了，又會如何？或許吧，如今王鬧事，沒約是騰不出手來料理。帶到事過去，陛下再想起來，這寫書便又要大房彩，為天下婦踐行舉止不必遵循的聖書了。到那時候，你被天下人唾罵詛咒也算不得什麽，娘曉得你不在乎，你隻在乎能不能嫁給玄黎。可到那時，你嫁了玄黎又能如何？書裏說的可是子無才便是德，便是能念書識字，也是天大的錯。你早就學會了讀書作畫，到那時候，是自裁而死，還是假裝自己什麽都不明白，依著書裏的要求，他吃飯，你得跪著，他睡覺，你得守著。他吐口唾沫，你得那手借著。便是玄家的奴仆，也不會這般下賤。你以為玄黎公子，會瞧上這樣一個連奴仆都不如的妻子？而有關對《德》《訓》的倡導，同樣的事，我卻是也聽慕伊人說起過。”

白雲珠心裏一：“之前你說希玄黎公子喜歡你，我還支持你去爭取。便是因為我讚同青州公主的思想，認為人有自己喜歡的人或者事，也應該大膽地去追求。那時瞧你很高興，所以我沒有想到，你去是準備自己一道行為準則，然後還想用書，給旁人另外準備一套。在這點上，你就不如慕伊人的多了。當時是在黃家家宴上，幾個小姑娘聽家裏的老婆子們隨口提起《訓》《德》二書的事，你猜怎麽說的？”

白雲珠早就說不出話來了，哪裏還能給做答。

“所謂己所不勿施於人，己所者，也不能施之與人。子聰慧，不過是有人怕我們搶奪了功名利祿，這才被圈養起來生兒育。這些邪書，不過是有心之人想要得到好，又不願付出代價，於是便寫下文章傳揚出去，讓同為人的其他人被迫遵循，替他們付出代價，便以為功德都是們自己的了。其實不過是拴在人脖子上的狗鏈子，不要也罷。”唐氏說完，看了一眼白雲珠，問：“雲珠我兒，這狗鏈子是否細華麗得，讓你這般急著往脖子上戴？”

白雲珠得脖子都紅了，臉都恨不得找個地方埋起來。

唐氏輕笑一聲，說：“不過也沒關係，你年紀還小呢。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畢竟你聽說邵公主一回來就去找玄家公子了，便急的什麽都顧不得了，拿著這些書出來，並沒有多想。作為一個宅人，能想到拿先人的著作人，也不能算你不聰明。但到底是宅人的小把戲，看不長遠，不知道這件事的影響有多深遠，家教不好，天分不佳，這樣怪不得你。”

今天一天，白雲珠簡直比在地獄裏走過一遭還苦。先是被邵公主一頓臭罵，這會兒又被自己的母親一頓教育敲打，有一瞬間，簡直對自己的人生都產生了懷疑。

家教不好，天分不佳。這對來說，幾乎是最嚴厲的評價了。比邵公主的唾罵還要糟糕，因為唐氏不僅否定了天然的材質，又否認了後天的教育，簡直就在說一無是。

說了這麽多話，白雲珠的所作所為，白唐氏否定了個徹底，關於邵公主的辱罵，已經沒有評論的意義。唐氏在離開之前，對說道：“你說你想學旁人，之前我很支持你，現在我卻要勸你不要這麽做了。高傲要有高傲的資本，首先要有的，是一的傲骨。你的上，沒有沒有一骨頭，不如還是安安分分跟從前一樣，好好做你的白家大小姐吧。左右你的運氣好，總會把好的從別人那裏搶過來。至也能得償所願，為玄大公子的妻子，不是麽？”

“母親，兒錯了。”

白雲珠愧不已，抱著床沿嚎啕大哭。

唐氏從容離去，隻留給一個失的背影。

作為母親，是合格的，但作為人，的兒站在了的對立麵。

唐氏覺得，白家簡直是做了大孽，青州公主好好的後人，被他們教了這麽個模樣。要是他自己的親生兒，就絕不會做出這種蠢事來。

或者也不是蠢，因為一旦事真的順利，不僅會打敗邵公主並且得到皇帝的讚賞。

那狹隘膽小的皇帝，可是恨不得否定青州公主所有的事。而《訓》《德》這種書，一向保證的是男人的利益。在朝堂的男人們，除了讚同，本不會在意。

錯就錯在，不該這麽自私自利，一心隻想著自己。這種歪理邪說一旦複辟，不曉得又要害多人。

然而到底沒有想到，白家居然還藏著這些歪理邪說。燒掉也不起作用，畢竟白家能藏幾本，其他人家也不見得會沒有。

還是先放起來吧，愁時間也要去書庫裏看看，瞧瞧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什麽莫名其妙害人的書。

至於白雲珠的挫折？

讓慢慢悟吧，的人生太順利了，順利的讓人看著就不高興啊，就是要遇到這樣邁不過去的坎兒才好。

雖然不寵，但青燈公主終究是大蔚唯一的嫡出公主，再加上，一個公主而已，皇後又沒有嫡子，白貴妃也不想做得太過，免得讓人覺得白家跋扈。

於是各家誥命夫人，人來的倒很齊全。

伊人跟著他們，浩浩地進了宮，先去拜見了太後，又才聚於崇寧宮，參加青燈公主的及笄禮。

貴妃勢大，皇後式微，再加上皇帝也沒幾個拿得出手的宗親，於是及笄禮所請的正賓，居然是居多年的英國夫人。

英國府在許多年前便退出了權力中心，這些年一直十分低調。如今老國公年事已高，後輩也不額麽出息。帶到老國公一去，國公府的門匾也要拆下來了，到那時，英國府便正式為了過去。

國公夫人雖也年過六旬，但神卻很不錯，一雙高揚的長眉讓不笑的時候顯得不近人且格外嚴厲。但笑起來時，卻讓人覺得此項溫如沐春風。

就位之後，便是開禮。

皇帝沒有出現，由皇後娘娘喚出青燈公主，因是公主，不必為誥命行禮，於是轉過來，接諸位夫人們的行禮。

讚者洗手，為公主梳頭。夫人們自然不是一言不發的，在這期間，自然要對青燈公主多家誇讚。

過程按部就班，於所有及笄的孩一樣。伊人沒設麽興趣看，便一心兩用地側著耳朵聽奉茶的宮小聲跟說起白雲珠進宮來的話。

是皇後的人，給伊人說這些，自然是通風報信兒傳遞消息來著。

“難怪沒瞧見，我剛才還在奇怪呢！”伊人笑了笑，知道皇後的意思，是覺得不論如何都很關注這兩個人的事才故意賣個人。

當然，伊人對們的確是很關心的，但關心的卻不是那兩人怎麽爭鋒吃醋這種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