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國崛起時,正逢遼、宋兩國極衰之際,而大金本的武威又確在那短短數年中發揮到了極致。可以說,自古以來,以微末之族羣而摧枯拉朽疾取大國的,大金堪稱是楷模了。
然而也正因爲取天下極速而殊真正波折的緣故,大金在治理上的經驗甚淺,對基層的政務約束極其疏,哪怕建國百載後,依然如此。
如果只看中樞,似乎該有的署一樣不缺,該有的律令條文堪稱嚴,其外表之鮮亮麗,與歷朝歷代並無不同。可實際上,朝廷上袞袞諸公和百姓們彷彿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哪怕世宗皇帝在時,上頭自比堯舜,底層百姓們,無論漢兒、真,卻多有陷窮迫的。時至今日,上頭施政錯謬百出,底層更是混得不樣子了。
以直沽寨爲例,自貞元元年大金遷都燕京,改名中都以後,山東、河北等路春秋兩季漕運,便以多條河道匯聚的三汊口地區爲轉運樞紐。漕糧固然要,各地的貨、行旅也多由此地中轉,日常舳艫尾相銜,次若鱗甲。
然而朝廷始終不曾對直沽寨加以正式的管理。
乍看起來,朝廷在景州設漕運司,專門負責河道上游的所謂六河倉轉運;又在都水監下屬增設了天津河巡河,通管漕河閘岸;然後直沽寨周邊,清州、霸州的州銜,都帶“提控漕河事”,而寶坻、武清、靜海三縣的縣銜都帶著“管勾漕河事”。
看起來負責的員不,可層層疊疊衙門吏全都只對著漕河本,於是偌大的直沽寨外,除了有都統領兵負責治安以外,竟沒人直接管理民政。
論起繁華富庶,直沽寨數十年發展下來,簡直不遜於大金任何一市鎮。至中都大興府城北的三市單拿出來,都是比不過此地的。可眼皮底下如此生髮大利之,朝廷怎麼就看不見?
論起搜刮聚斂,大金一向不遜於歷朝歷代的,怎麼對這一片,忽然就高擡貴手了?
三個月前,傍晚。
天空中雲層逐漸深重,遮掩一彎月,星黯淡,腳下的道路看不清楚,而右手邊海侵河道的轟鳴聲一浪高過一浪,甚是駭人。
李雲攏著手,沿著天津河北岸的信安海壖,慢慢走。
他的同伴孫江提著燈籠在一旁照路。其實海壖頂上就一條開闊直道,李雲往來走過無數次了,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
李雲是李霆之弟,比李霆小兩歲,今年才十八。大安三年時朝廷在中都籤軍,李氏兄弟領四鄉年從徵,前後鏖戰數十場,漸漸聚合起手下的一兵力。這其中,當然緣於李霆作戰勇猛、手段狠辣。李雲雖然年,卻心思細沉穩,事周到,也有功勞。
這時候,李雲慢慢走著,慢慢思忖。
此前李氏兄弟只是浮浪年首領,沿街敲詐勒索是有的,手寶坻縣的私鹽販賣,也是有的,卻從不敢手到直沽寨周邊。但如今,他整日裡出沒直沽寨外打探,甚至還開設了一店鋪,擺出要在這裡做生意的樣子……必然引起許多方面的疑慮。
這是必然的。
這片富庶之地,爲什麼朝廷不管?因爲這裡是朝中諸多貴人的臠,這裡的每一家商號,背後都有朝中高門貴胄在撐腰,甚至有高門貴胄的直系子弟在此直接主持事務。
舉凡能想到的一切,無論鹽、酒、茶、醋、香等朝廷實行專賣的貨品,還是天下珍玩、陸海百貨,都在此地中轉易之後,纔會發中都。中轉易的過程,便是諸多貴人攫取大利的過程;而用以運輸鉅額資的,不止是河漕船,更有規模極其巨大的海運船隊。
早在海陵王正隆年間,潞水沿線就是大金重要的船廠所在。當年工部尚書蘇保衡與水軍宿將斜卯阿里在此地監造戰船,只短短數年,就營建戰船三等,凡數千只。
海陵王敗亡以後,這些船廠、船工也都被諸多貴人瓜分。於是貴人們一手控制船隊,一手掌握走私的權柄,在中都城外天子腳下的直沽寨賺得盆滿鉢滿,不亦樂乎。
常人看來,這直沽寨是生意興隆所在,其實越是瞭解其中的底細,就令人越是不敢妄。因爲真正有資格在局裡分的,乃是大金朝真正的權貴們,外人只有逡巡於四周,撿拾些殘羹冷炙的資格。
份量不夠的人,貿然手局中,必定要吃苦頭。
李雲在考慮的問題,孫江也在想。他忍不住問道:“進之先生拿來的文書,當真有用?畢竟胥丞相已倒了十七八年,如今的胥參政……嘿嘿,份量不足。何況他和胥參政也扯不什麼關係啊?這文書繞了十七八道彎,寫得也不氣,恐怕反而會讓人看輕了我們!”
李雲笑道:“正要他們看輕。”
“此話怎講?”
“若在平時,咱們可以慢慢紮,慢慢試探,但中都城裡最近局勢險惡,郭郎君不定什麼時候,就有大舉……非得儘快在這裡站住腳,控制住相當的力量才行。”李雲停下腳步:“所以,需要一個機會。”
孫江不解:“什麼機會?”
“進之先生確實已經是過氣的人,而且上還有司呢。咱們那份文書拿出去,必然遭人輕視。隨即,就有人跳將出來,意圖打發我們。而我們只要打服了跳出來的人,自然也就證明了自家的實力。”
李雲看了看天津河對岸,鱗次櫛比的房舍:“貴胄們看起來高不可攀,其實做事的手段,和我們這些地是一樣的。先跳出來的,想必是直沽寨裡地位較低的、急於在上頭大人面前表現的一家。”
孫江心領神會:“我們就召集兄弟們,衝著這一家狠狠打。誰冒頭就打誰,打出他們的狗腦花來,只要手尾收拾乾淨。上頭的大人也就能掂量掂量我們的份量,說不定,轉而把這家的骨頭給我們啃兩口。”
骨頭云云,似乎有點過份,但地流氓們本來就是撿拾上頭貴人殘羹剩飯的,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孫江見李雲點頭,也自得意。正待再講兩句,忽然瞪著天津河對岸,結舌:“燒,燒,燒起來了!”
李雲也變了臉:“是咱們的鋪子!咱們的倉!狗日的敢放火!”
他隔著寬闊的河道都能看見,那火中還有人影奔走,有人在逃跑,還有人追趕著,用刀槍把他們都殺死!
那些人,都是李雲這陣子重新糾合的寶坻鄉人,這一下要死多?這些中都的貴人們,原來比地流氓更不講道理,比地流氓更沒顧忌!
他向孫江喝道:“我們快回去!”
話音未了,他就看見孫江後的深草雜木間,躍出數條灰褐的人影。
孫江見李雲神忽然變了,心裡立即發,他拋開燈籠,握著腰刀回。然而剛一回,就看見背後披著草葉的人和他手裡高舉的大刀。
孫江來不及做出任何抵擋的作,長刀斜劈,瞬間砍斷了他肩膀和脖頸的骨骼,切開了皮和大管。孫江的頭顱和半邊脖子被自家的一腔怒激衝,一下子就往旁邊甩開。鮮繼續噴涌到半空,然後化珠子,噼噼啪啪地落下。
李雲也在拔刀。他的手剛搭上刀柄,背後一陣勁風襲來,他只稍稍閃,隨即脖頸後頭劇痛,眼前一片紅。若是常人,吃這一下立即就要暈倒。但李雲到底也是打過幾年仗的,他強忍痛楚,踉蹌著向前猛衝。
這條道路在海壖的北側邊緣,道路旁邊有深草灌木,再後頭是大片窪地。
李雲猛衝過灌木叢,然後摔倒在地。
他整個人從石堆疊的斜坡上越過,翻翻滾滾地落窪地。一時間只聽得軀和石頭撞擊的砰砰之響,然後水聲嘩嘩作響。夜幕中見不到人影,再過片刻,水聲也被海水沖刷海壖的轟響掩蓋,聽不見了。
“追!追上去,宰了這小子!”海壖頂端有人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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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直沽這一帶,是在元代延祐三年改直沽爲海津鎮,到至元年間增置直沽海運米倉期間發式發展的,金代史書上貌似沒有商業繁盛的記載。不過以常理推算,金代的直沽寨也是河航運的中心,沒理由荒僻到一個地方署都不設。另外,要討論金代的商品經濟,就繞不開員們一手主導的走私。所以,嗯嗯,就這麼寫了……不必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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