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建州真在你手下變歷史我倒是不覺得驚訝，但是還有沒有更多的我所期待的東西呢？”

秦可卿目裡多了幾分耐人尋味的探究，手裡捧著的茶盞微微晃悠。

“很多人都看好你，覺得你是氣運之子，說你是天縱奇才，我深以爲然，尤其是在你畔，能知曉更多，所以我更好奇你能走到更高的境界是哪一步？而不僅僅是依靠於你的師長們的助推扶持，你應該可以憑藉自己走出他們眼中的你自己。”

“可卿，你這話裡話外都有些挑撥撥的意思啊，你這是要送我走上不歸路麼？”

和這個人說話總有一種驚心魄刀尖跳舞的覺，每一句話都有點兒大逆不道殺人誅心的意思在裡邊，但卻又聽得你熱澎湃。

“紫英，你會怕這個麼？若是怕，你就不會去嘗試，可你這麼說了，也就意味著其實你心早就確定了要去嘗試，誰也阻擋不了你，不是麼？”

秦可卿笑起來像一隻狐貍，馮紫英突然發現秦可卿驟然間態濃了幾分，對自己的話語語氣和神態都變得更隨意和親近，在別人眼裡也許就是妖輕浮了。

“可卿，我或許有一些雄心壯志，但未必有你和你所提及那些人那樣的想法，但你們似乎很期待著，甚至很願意看到，對你們來說，又有什麼好呢？”馮紫英反問。

“呵呵，紫英，有時候是事在人爲，但有時候卻是大勢推著你自覺不自覺就往那條路上走，你未必退得下來，你不是一個人，甚至不是幾個人，是一大堆人，涉及面太多。”秦可卿好整以暇地放下茶盞，扭著腰肢走到馮紫英畔依偎著他坐下，“到那時候，你能辜負你背後一直支持和追隨著你的這些人麼？”

馮紫英擡起秦可卿的下頜，依然是那樣豔無匹，眉目間那份縈繞著魅的妖嬈讓人恨不能立即就俯首親吻，但馮紫英卻強忍住心的慾，“說得真好，好像我似乎就別無選擇一般。”

“你不是別無選擇，關鍵在於你只會選擇你的本心，若是你真的無意走那條路，誰也不了你，但如果你想走那條路，誰也攔不住你，不是麼？”

秦可卿此時倒是輕描淡寫起來，“看吧，也許你走到那一步時心意又變了呢？所以我才說我想要站在你邊，見證一切，看看究竟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引領時勢，看看是不負本心，還是順應大勢，又或者二者並不矛盾？”

馮紫英不得不承認這個人也是一個裝犯，拿住了自己心中一些想法，便在那裡盡顯擺起來了，好在這人口風甚穩，還不虞有太大風險。

在秦可卿這裡馮紫英並未指得到什麼，純粹就會一種排解緒。

但不得不承認秦可卿的悟嗅覺都是一流的，在京中也就利用這個不尷不尬的份，居然有如魚得水的覺，既能和萬統帝一系的人手拉得上關係，還能和龍尉那邊也牽扯上，再加上和自己這邊的瓜葛，反而了消息靈通人士了。

“紫英，你悠著點兒，別的人也就罷了，那秦氏什麼來頭你很清楚啊，而且他和皇上那邊，還有英太妃，包括顧誠下邊那些人都有往來，存著什麼心思，孤不確定，但能遊走於這些人之間，不簡單吶。”

能這麼推心置腹地和馮紫英說話的皇室中人，也就只有忠順王了，不過經歷了幾番風波之後，忠惠王也加了進來。

“二位王爺，秦氏我清楚，皇上和英太妃那個時候濃意濃的恩結晶嘛，不過礙於老太上皇的緣故，大家都無法相認罷了，打的什麼主意，秦氏也和我說了，這也瞞不住人，不就是覺得我是武勳出，雖說是個文臣，但有喜歡領軍打仗，萬一還存著心思要學穆家水家那樣封個異姓王呢？開出個世襲罔替的條件，沒準兒我就腦袋一熱信了呢？畢竟這文臣幹不了一輩子，哪怕當首輔十年下來也就差不多到頂了，致仕回家，幾年之後影響力也就消減得差不多了，兒孫再要風，還得要靠讀書，哪裡有這王爺代代相傳來得踏實輕鬆？”

忠順王和忠惠王兩兄弟面面相覷，臉上都是出震驚之，“皇上連這個條件都開出來了？”

“怎麼可能說得這麼骨？我纔多大年齡？不過那意思肯定是託秦氏轉達過來了，差不離吧，若是我能撥反正，關鍵時候振臂一呼，力挽狂瀾，也許大概沒準兒就有這樣的機會呢？”馮紫英笑地道。

從馮紫英語氣裡忠順王和忠惠王就明白馮紫英本就沒把這話聽進心裡，異姓王，還要世襲罔替，這又不是開國立朝，何況馮紫英還是文臣，怎麼可能去上這個當？

倒是忠惠王很實誠：“紫英，別聽這些，皇兄那些話你聽著就好，而且還是託人轉達來的，再說了，他有這個機會麼？他現在自顧不暇，爲了太子之事日裡愁眉不展，真要做那等事，哼哼，我看他也沒有那份膽魄。”

馮紫英也笑了起來，點頭：“還是惠王爺說話耿直，當下的形，哪裡得到皇上封王許爵的？不過是畫個餅在哪裡引人上鉤罷了。”

忠順王也微微點頭，“老大一輩子就是那樣，若非四哥遭遇不幸，若不是他邊那些人推著他走，這皇位什麼時候得了他來？現在連湯謬朱顧都把他給丟了，武勳們現在也是凋落落魄，他還能有什麼機會？看看討好齊相，能不能有點兒可能吧？不過紫英，你給說說，朝裡究竟是什麼打算，對這太子之位，既不說不行，也不說行，老大的幾個兒子也沒一口封死，壽王福王祿王他們幾兄弟好像也有機會，這不是吊人胃口麼？”

馮紫英對閣的這個策略也有些疑，但是齊永泰沒有向其解釋其中原因。

不過他能大略猜測得出來，閣還是傾向於由永隆帝的子嗣來接替皇位，而萬統帝其實就充當了一個類似於前明景泰帝那樣的角。

不過永隆帝五個子嗣，選誰也是一個麻煩，但主權掌握在閣手中，閣還可以用這個主權迫使萬統帝不敢輕舉妄。

若是早早暴了意圖，反而可能會導致朝局出現變化，這也是齊永泰不願輕易表態的原因吧。

“二位王爺，閣的心思，咱們不好猜度，誰讓咱還不是閣臣呢，或許等到我從遼東回來，滅了建州真，沒準兒還能去爭一爭大周朝最年輕的閣臣這一個噱頭，現在咱們還是不去考慮那些事兒了。”

馮紫英樂呵呵地岔開了這個話題。

忠順王背後還是有些想法的，永隆帝幾位皇子好像都和他有往來，但是對方究竟支持誰，或者說態度有沒有變化，不好說，不過這反正不影響自己和對方的關係。

見馮紫英不願意就這個話題深談，忠順王和忠惠王也知道肯定和齊永泰的態度有關係，好在馮紫英沒有明確態度，也說明萬統帝想要推的事兒肯定暫時也沒戲，所以也算安心。

“紫英，你這一去遼東，我看你頻頻和山陝商會的人聯絡，王紹全現在已經爲晉商首席代表，王家也爲晉商頭號家族，另外江南翁家也來了，對了，安福商人也來了，你這是要準備在遼東大幹一番麼？”忠順王對這一點也是很興趣。

“王爺，我這一去遼東可不是一年半載能回得來的，而且閣給我的任務可不是簡單剷除建州真那麼簡單，還要震懾朝鮮和日本，遼東鎮和東江鎮都得要建我大周東部邊陲的百戰雄師，可你們也清楚朝廷財力，就算是再支持我，幾年裡能拿出多？遠遠不夠啊。”

“我就琢磨著和戶部商量，以遼東戰事發行債券，那整個遼東包括原來前明奴兒干都司的整個轄地的採參權、採金權、皮易權就可以作爲抵押，甚至也包括整個建州真一族的人口苦役，都可以用作抵押，我也不要銀子，就要糧食、草料、軍械、車輛以及各類資，甚至也包括夫子的勞役都可以折抵爲銀兩，他們只要能做到幫我輸送來，一切都好說，……”

忠順王和忠惠王聽得目瞪口呆。

這仗還沒有開始打，馮紫英就已經把整個遼東一戰之後的所有一切都已經拿出來打包發賣了？

這仗現在還可以這麼打法麼？

朝廷也不管不問？

“紫英，你是說這些商人都是應約而來？”

忠順王都忍不住要吞一口吐沫了。

這遼東的採參、採金和皮可真的都是暴利行業，若是被他這個總督先就發賣了，日後就是被這些商人壟斷了，利潤更是可觀，馮紫英這心思真的無人能及，別的人只能瞅著戶部那點兒，他就能變著法子搞出新花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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