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惠王這一次的如此果決，連其兄忠順王都刮目相看。

等到離開馮紫英府邸回到馬車上時，忠順王都忍不住問道：“老十，怎麼這一次你的態度有些不一樣啊，如此積極地要參與進遼東開發去了？”

“怎麼，九哥你覺得不妥麼？”忠惠王穩穩坐在馬車裡，氣定神閒地反問道。

“不是不妥，以我們和紫英的關係，他不會害我們，但紫英也說了，這可能是一筆長期投資，三五十萬兩銀子人家都看不上眼，輒要百萬計，朝廷戶部都喊吃不消，才同意他自己去找門路，要不山陝商人和江南商人爲何都派出頭面人來涉？咱們要投進去，恐怕十年就不要指收回本利，……”

忠順王提醒道。

“我原本也沒有想過十年收回來啊，我就琢磨著憑著這個最好能三十年五十年穩穩當當地吃著紅利不好麼？九哥，你我還能活多年，和紫英的固然不差，但是咱們的子孫後代呢？紫英這起勢的架勢誰能擋得住，齊永泰已經在爲其鋪路了，五年後他從遼東回來，給個尚書恐怕都嫌輕了，弄不好就要閣，他要當上了首輔，恐怕就得要一干二十年都有可能，……”

忠惠王一邊嘖嘖，一邊道：“你看看現在的陣勢，他一聲召喚，晉商頭面人王家，江南商人的魁首翁家，鹽商頭號首領何家，紛紛抵京，真有點兒號令大周商界，莫敢不從的味道，就憑這個，遼東的事兒他可能幹不麼？”

“幹我從不懷疑，但和咱們……”忠順王沉了一下，“你是覺得現在我們該進一步加強和他的關係？我們和他現在的關係已經都到這一步了，還用得著再進一步麼？”

忠惠王悠悠一嘆，“九哥，咱們得想遠一些才行啊，你我老了，一二十年後未必還在，但子孫呢，另外以當下朝廷和皇上的關係，很多事真的說不準啊，你說我杞人憂天也沒錯，可咱們張家取代朱家，大周取代前明，在此之前，誰又能預料得到呢？再看看當初的從龍武勳們，還有幾個得了善果？呵呵，所以狡兔三窟，咱們多走一步棋總沒錯。”

忠順王陷了沉思，許久之後，這才點頭道：“紫英前途未可限量，無論日後會發生什麼，和他切關係總不會錯，不如這樣，我去把老八也上，你去和五姐說一聲，看看他們願意不願意也參與到這一遼東大開發中來，日後紅利回報是一回事，現在結下善緣，只怕以後收益會更大呢。”

忠惠王聽得忠順王這麼說，這才笑了起來，“還是九哥厲害，一下子就到了咱們這一大家子人，皇兄那裡咱們也不心了，他既然坐上那個位置，也就退讓不得，他那一房自有他的命，我們這些靠邊站的就得要靠自己不是？海通銀莊那一步我們走對了，但還不夠，遼東更值得押注，……”

*******

牛繼宗來到王子騰府上時，瞥了一眼跟在後邊若若現的尾隨者，沒有理睬，大搖大擺地進了王子騰家門。

雖然都在五軍都督府裡掛職，但是實際上他們都不需要去五軍都督府，而且五軍都督府裡那些掛著職銜的都督、都督同知、都督僉事這一類人也都不會到五軍都督府裡辦公。

真正在五軍都督府裡邊辦公的就只有一個經歷，從五品，還有幾個從七品的都事，說穿了就是一幫打雜守門，兼傳達日常事務的，真正什麼軍國大事，也不到五軍都督府這邊來心，自然有兵部。

隨著江南之事落幕，原本激盪起來的風波，也無聲無息就這麼暗淡下來了。

牛繼宗和王子騰算是安排得不錯的，當然他們年齡在這裡擺著了，不可能像孫紹祖那樣還能削尖腦袋去重新謀得一個副總兵去搏一番。

他們倆年過六旬或者說近六旬，已經沒有那個力和力在東山再起，而且朝廷也不會同意，畢竟他們和孫紹祖的況還不一樣。

但牛繼宗心那子抑在深的火，卻始終沒有熄滅過。

徑直進門，直奔王子騰的書房，卻看著王子騰揮毫潑墨，正在臨摹著一幅書法。

“花繁柳，撥得開，纔是手段；風狂雨驟時，立得定，方見跟腳”。

沒有理睬進來的牛繼宗，王子騰一口氣寫完，這才丟下狼毫，揹負雙手，細細品味一番之後，滿意地仰起頭：“如何？”

“這幅字，還是字的容？”牛繼宗冷冷地道。

“都有，字的意境可見心，從字的涵可知境界。”王子騰瞥了一眼有些浮躁的牛繼宗，不以爲然撇了撇，“就這點兒城府，怎麼圖謀大事？”

“哼，你我都六十歲的人了，哪來什麼大事？”牛繼宗譏誚道：“我只是覺得你現在似乎真的一切都丟下了，皇上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再無復有往日那種氣概，……”

“行了，他何曾有過什麼氣概？還不都是我們趕鴨子上架著他走的？現在纔是他的真實面目，哼，也難怪湯謬朱顧都要義無反顧棄他而去，現在他還能想什麼，不就是想用各種方式來謀求讓他這一脈繼任太子麼？去和閣說啊，下旨和閣達一致，說願意放棄一切，就當一個用印用璽的傀儡，閣肯定同意，心裡卻又不肯，又沒其他本事折騰，不就只有這樣裝聾作啞地著？”

王子騰言語如刀，一下子就剝開了萬統帝的面。

牛繼宗張口結舌，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好半晌才長嘆一口氣，坐了下來，“那我們之前所說的，所憧憬的呢？難道也一份希都沒有了？”

“誰說沒有？”王子騰反問，目更加清亮起來，“我倒是覺得希越來越大，我贊同他的一句話，品嚐過權力滋味的人，很難再放下，任何人都不例外，他也一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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