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菜定在十點,來得人不多,多了后廚也站不下。大堂就來了房梅,后廚除了兩位老爺子,也只有江楓,章航,吳敏琪和王師傅來了,其余人都呆在家里難得的假期。
孫茂才,孫繼凱和邱富都是正統的粵菜廚師,粵菜選料范圍廣,品種多,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能上餐桌的都能上菜單。為了讓孫茂才能更好的發揮,江家人特意提前聯系供貨商讓他們今天早上送貨,品種越多越好。
不夸張的說,現在的泰樓后廚就是一個品種齊全的農產品和養業展銷會,甚至連活蛇都有,關在裝蛇籠里。
就在江楓遠遠地看著琢磨籠子的蛇是不是毒蛇的時候,孫茂才就徑直往裝蛇籠走去,兩個籠子全部拿走,一刀一條蛇,手起刀落,干凈利落,一看就知道是練工。
看得江楓都有些流口水。
蛇他是吃過的,不過僅限于小時候。那時候老爺子所住的村子里還有專門的捕蛇人,什麼蛇都敢抓,江偶爾會去買一兩條無毒的草蛇讓老爺子做蛇羹。后來捕蛇人漸漸沒了,江也懶得去尋其它買蛇的地方,江楓就再也沒吃過蛇了。
北平這邊做賣蛇菜的餐館有,但不多,做得好的幾乎沒有。八寶齋就賣蛇羹,又貴味道又一般,吃起來和一般羹的味道無異價格卻要貴上幾倍,完全吃不出蛇應有的鮮甚至吃不出蛇的味道。一道蛇羹端上來就只有幾眼可見的蛇,屬于吃過一次絕對不想吃第二次的智商稅的踩雷品。
“老章,你看得出來孫師傅想做什麼嗎?”江楓問道。
“太史蛇羹。”章航道。
“我知道這道菜,孫師傅前幾年好像憑借這道菜拿過一個廚藝流會的金獎吧,我看過相關報道。”吳敏琪道。
既然是拿過金獎的菜,自然就有金獎的含金量。江楓遠遠地瞧著,孫茂才手上作十分麻利,速度快,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宰完蛇沒有先理,而是直接扔進沸水鍋里煮上一道,再拆骨切,將蛇切細分開裝盤。
孫茂才一邊做,章航一邊給江楓講解。
“太史蛇羹雖然拿過獎,但因為步驟繁瑣孫師傅很制作沒什麼名氣。這道菜要用上五種蛇,金環蛇、銀環蛇、眼鏡蛇、水律蛇和錦蛇。眼鏡蛇運量大,甘甜結實耐煮,非常適合煮湯。水律蛇的質和眼鏡蛇相似,只不過鮮味和甜味要遜一些,相較于煮湯更適合燜煮。太史蛇羹的做法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將除了水律蛇外的蛇同高湯等多種輔料一起熬煮,最后再加上水律蛇勾芡,撒上花和檸檬葉。”
江楓只能在心里嘆這才是真蛇羹,和八寶齋那種羹里添幾蛇的假蛇羹不是一個等級的。
孫茂才做蛇羹的方法和章航所說的一樣,因為隔得遠細致的步驟江楓也看得不真切,只能看見孫茂才一直在理各種食材,鮑魚、鳘肚、木耳、冬菇、冬筍、生姜之類的都有,每種食材的理方法都不一樣,鮑魚和鳘肚打的甚至都不是一種刀花。高湯是現的,江楓就看見孫茂才不斷將食材投鍋中燉煮,過段時間再撈出,再燉煮,就連薄脆都是現炸的,可以說是相當繁雜了,也難怪孫茂才不愿意做。
僅這一道菜,孫茂才就做了近五個小時。
孫繼凱和邱富的試菜都已經結束,孫繼凱的文昌沒有翻車,但也算不得有多好。這大半年的時間里他遇到了許多人一輩子都遇不見的糟心事,除了孫冠云還在世的那幾個月孫繼凱能把心思放在練廚上,其余的時候他連廚房都很近,廚藝沒有退步還有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記的小進步已經算是不錯了。
邱富的三道菜則獲得了眾人的一致贊賞,他是孫冠云的大弟子,天賦尚可,老實努力,基本功相當扎實,如果善于經營愿意多花些時間在際上,多多參加比賽,沒準現在已經能被旁人稱上一句大師了。
邱富的三道菜分別是江楓之前在聚寶樓吃過的清蒸鱸魚,沒吃到的上湯焗龍蝦和芙蓉蝦。清蒸鱸魚一如以往的鮮且有特,上湯焗龍蝦因為泰樓的高湯不太符合這道菜的緣故味道有些怪異。邱富表示如果這道菜需要上菜譜的話他每天會出些時間專門制作高湯,他原先在聚寶樓的時候就是如此。
孫茂才還在做蛇羹,已經到了最后收尾的階段。
鍋中的羹湯經過漫長的燉煮鍋的蛇已經和高湯融為了一,湯橙黃,看起來非常有食,其余被切小塊的食材也被燉煮得分不清那塊是那個,之后最后放的水律蛇分明,就像是畫中的件,被畫家用細筆勾畫出來的一般。
要出鍋了。
孫茂才用先前燉煮時剩下的清湯給蛇羹勾薄芡,給蛇羹增添了幾分厚重,看起來更像是一幅畫了。裝碗,撒上才炸出來不久的薄脆,撕碎的白花,切得細如發的檸檬葉,太史蛇羹就算了。
這不是菜,這是一幅畫。一幅單一,充滿意境的水墨畫。
大家都不自的圍了上去。
“趁熱嘗嘗吧。”孫茂才退到了一邊。
每人拿了一個小碗,一個小勺,想吃多自己舀。太史蛇羹表面看上去只有湯和蛇,料都沉在底下,只要想隨便一舀就能舀滿滿一勺的料。
陳皮,竹蔗,煮散的,切小的木耳,冬菇和冬筍,剛撒上的鮮綠的檸檬葉,當然,最多的還是水律蛇。
滿滿一勺的料,料里還滲著橙黃的糖,江楓沒有猶豫,一口包下。
鮮!
蛇的味之就在于質的細膩和鮮,這份連湯中都充斥著蛇鮮的蛇羹更是鮮上加鮮。不同于豆花的極致清湯帶來的鮮,這份蛇的鮮大半來自于蛇本,其余的一小部分來自鮑魚這類海鮮,鮮中帶著一蛇特有的甘甜,吃起來還有一點回甘。
不愧是能拿金獎的需要耗費五個小時的蛇菜,這份蛇羹的味道對得起它所花費的時間。
“前兩天江師兄和我提起盛夏宴我就在琢磨改做哪道菜。既然宴席上已經有德州和清蒸青鱔這樣的大菜,又有豆花這樣的頂級清湯菜,我若再做類似的菜肴未免顯得肋。宴席菜貴不貴多,淺嘗輒止比大魚大更會令食客回味無窮。既然是盛夏宴,吃一碗蛇羹清熱解毒,我覺得再好不過了。”孫茂才解釋道。
房梅把他的話都記在了心里,想了想,開口道:“既然如此,盛夏宴現在就有五道菜,再加上一道主食,兩道素菜,兩道涼菜應該足以。”
江衛明點頭:“差不多,涼菜的話一道足夠,我來負責。”
“如果是素菜的話做鼎湖上素如何?”孫茂才提議,“我負責兩道菜應該沒問題。”
“另一道素菜我可以負責。”邱富積極發言,覺得自己總該做些什麼。
三言兩語間,盛夏宴的菜肴就要確定下來。
“不好意思,可以再耽誤一下大家嗎?”章航突然開口,話語非常客氣。
眾人齊齊看向他。
廚房的燈照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鼻梁分外拔,五更加立,乍看上去就像最后隆重出場的男主角。
“我有一道新菜,想請大家幫我品鑒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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