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隋已回府好幾日了，卻始終沒瞧見染得過閑兒，他就是想靠近說會話，都得番排隊。染對他還總是一副答不理的樣子，這讓他特別郁悶，自己咋還是個閑人呢？他定要為娘子分憂，他隋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兒郎！

隋挨挨蹭蹭地湊到西正房敞廳里，卻見水生早被染征用過來，他和鄧媳婦兒坐在一張橫放的長條案后，二人眼前羅列出各式賬簿，一個還在筆記錄，另一個手邊摞起不竹制對牌。

羅漢榻前又垂立個眼生小幺，他手中拿著一沓票據，正一筆一筆地念與染知曉。

大家都有的忙！隋擺袍坐到羅漢榻的另一端，眸卻瞅向染。

“水生，這筆你記下了嗎？”染一手支額，緩抬眼眸道。

水生立即放下狼毫，拿起賬簿念道：“咱們現下有七條小漁船，一條船一日大約能打撈上來二十至三十斤海魚，諸如黃花魚、鯰魚、帶魚等。型不算很大，味道尚可，按這兩日賣出去的價格估算，大約是十斤魚換半吊錢。”

隋立耳細聽，裝出一副非常懂得行的樣子。

“直白點說，就是每日最進賬七吊錢。拋去漁民、伙計等開支，每日最低可進賬五吊錢。差不多快五兩銀子呢。”水生高興的把眼睛彎一條線，“可惜啊，錦縣冷的早，至多不到仨月就不宜打漁了。”

“丁爺沒想到這海魚還歡迎的，往常錦縣百姓甚吃魚，吃的話也是吃周邊小溪小河里的。”眼生的小幺附和說道，“所以他近來看得，沒什麼事便去海邊轉悠。”

“他那是怕被府衙衙役或者邊軍軍士發現了。”水生咂舌說，“本來那片海就跟東野接壤，不清不楚的。三令五申不允許百姓靠近，也是怕跟對面那幫野夷起。”

“可不，丁爺可當回事了。遠地不讓去，多半刻就往岸上攆，就擔心漁民們出事故。”

隋見這小幺說的特歡，又仔細想了半日，方想起來他是當初跟金生一起分出府的順意。一晃已有小一載沒見過面，這小后生倒是長高了不。

“回去支會金生，讓他們盡快翻地，再過三五日我親自過去送種子，時間再拖就來不及了。該打賞便打賞，加時加點必須干出來。”

鄧媳婦兒接過外面小丫頭送進來的冰糖雪梨湯，為隋和染擺放在榻幾上。

染啟呷了口，覺得可口涼爽，便道：“順意，一會兒臨走前去廚房吃一碗。”

“謝夫人。”順意笑嘻嘻地揖了揖。

“以后不用來得這麼勤，一個月來兩三次就行，主要就是月底的月盈不要晚了。”

“常娘子把日子算得那才清楚呢。”順意把剩下的票據送到水生跟前，“就惦記著早點回到夫人邊。”

蕓兒早為常娘子，是金生的夫人。染有點想了，們倆總是不得相見。

“還有那個張昆，讓他往侯府里跑。”

隋又是一愣，那人又是誰？

“那后生機靈過了頭。讓他有事直接去找你，你解決不了就找你們常老板。”染喝了整碗冰糖雪梨，用帕子了邊，攢眉道。

“有些事丁爺不好做主，又與常爺意見相左，他自己又不好往侯府里來。”

染面不豫，釘釘地脧向順意。

順意瞬間閉，須臾，哈腰笑說：“夫人放心，小的知道回去該怎麼說呢。”

焉，順意退出霸下洲去了。鄧媳婦兒和水生也抱著各自東西，去往中堂前抱廈坐定。

染輕捂肚子走到門前，挑開一線紗簾往外瞧，只見幾個媳婦兒丫頭，正在和鄧媳婦兒換對牌，匯報府雜事。

“我才幾日不在府里？侯府又有這麼大的變化？”隋終于湊到后，輕聲道。

“嗐~都是先前你們從雒都帶來的玩意兒。”染知道隋指的是那些對牌，“以前東西用不著，如今各式各樣種類繁多，提早規劃出來的好。免得日后有了規模，再不方圓。”

撇開隋找了把圈椅坐下，額角滲出細汗，“我本想著這兩日去外面挑些丫頭、小廝回來，又擔心太過張揚被外人盯上。和大家商議還是決定再等幾個月，待秋收換了錢，一次挑齊了正好。”

“和大家商議……”隋半蹲在邊，酸溜溜地道，“娘子卻什麼都不與我說。”

“你這是又犯病了？”

“今日不同往日，我想幫你做些什麼。”

“我這真用不上你，你自己找點事玩兒吧。”染猛然彎下腰，面愈加難看。

“剛才冰糖雪梨吃得那樣急，是不是肚子疼了？”隋搶過手里的帕子替汗，“回床榻上躺一會，夫君幫你一？”

“沒事。”染不肯承認，虛弱地道，“你去幫我倒盞茶水就行。”

隋回去倒茶，又急急地端過來，先抿了口，說：“是溫的。”

染接過來喝了半盞，依然沒有減輕痛。隋便直接上手，將染抱回里間床榻上躺下。

“疼。”染吭吭唧唧道，“這回是真疼了。”

隋手了的肚子，問道：“是這里嗎？”

見染還是搖頭，隋繃薄，怎麼就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吃壞了肚子？他把雙掌往下移了移落在的小腹上，俯問道：“是這里嗎？”

“是這里。”染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什麼，雙手合力攥住隋的臂腕，結結道：“不用了，我不疼了。”

“騙我！”隋不肯理會，“你把手放下去，聽話。”

“我可能……我是……”

隋恍然大悟，抬指搔了搔劍眉，苦笑說：“怪我，這個月過糊涂了，沒替你想著日子。”

他絡地找出月事帶，放于帛枕一側，又替染將帷帳放下來，像個正人君子一樣避在外面。

“你那腦子里天天都在想什麼？鄧家的和寧梧都不替你記著點？才過夏至你便這麼耐不住熱，等到大暑那陣兒你該怎麼熬？”

隋像極了蔣舟旭，在帷帳外喋喋不休地數落起染。

染穿戴好衫后，過帷帳往外瞧他，覺得他就快控制不住，再這麼數落下去就里炸不遠了。江山易改本難移啊，總有控制不住的時候。

晚夕用飯時，隋特意吩咐廚房弄些清淡的菜蔬，染偏偏不聽他的。愣是讓廚役燒了一碟子黃花魚。不喜歡吃魚，覺得味道太腥了。可這魚是自家漁民打上來的，今早特意差人去集市里買回來，就是想嘗嘗這個味道。

隋板著臉，指節里的箸筷都快被他撅斷。春臺上的氣氛變得異常肅然，嚇得隋都不敢箸吃飯。

染往隋碗里夾了一塊魚，說：“大嘗嘗。”

隋吃了兩口，揪了揪自己的嗓子，道：“娘親，魚刺兒有點多。”

染眨了眨眼睛，甚吃魚，不會剔刺兒。

只見一旁的隋一邊把腮幫子咬得直響，一邊剔了兩條魚出來。他把其中一條夾到隋碗中，另一條則沒好氣地扔到染碗里。

隋吃得開心，一個勁兒地說又鮮又香。染卻搗了半晌，才敢往口中送一塊。

“如何？”隋沉聲問道。

染側眸看向他，總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突然別過頭，忍不住朝地上吐出一口。慌得鄧媳婦兒匆匆端過漱盂替主子接住，染這才放心地把胃中東西統統倒出來。

隋沖過來時力道過大，差點將春臺掀翻。他半摟著染，一手在后面輕拍，一面焦急地道：“是這魚不新鮮？還是味道不可口？或是今兒吃了其他東西相沖了？”

染來不及言語，斷斷續續吐了兩三次。

隋惱怒起來，朝花廳眾人斥道：“你們都是怎麼照看夫人的？”

水生躬送上來清水，染連漱了四五次方才抬起子。

“不是魚的事。”染沒力氣地道，“你責怪旁人作甚，我再去躺一會就好了。”

隋一壁讓水生去請大夫，一壁把染又抱回臥房中躺下去。

可今日不巧，水生連續奔走了好幾家醫館，大夫不是出診未歸，就是這樣那樣的原由沒在館中。水生實在沒奈何，到底往朝暉街的博施生藥鋪里奔去。

“侯爺……”鄧媳婦兒把隋到臥房之外，地道：“夫人這況是不是懷上了？按說夫人和侯爺親已有兩三個年頭，掐指算算這回應該中了吧？”

隋腹誹，就算他是個未經過人事的，但也懂得子來了癸水便是沒有懷孕。再說他和染還沒有帳中鋒過，上哪弄出來個孩子啊？

他這廂還沒等反駁，后跑進來的寧梧和紫兒等便都聽了去，連隋都跟著手舞足蹈地跳起來。他抱隋的大，仰頭問道：“爹爹，大是不是快有小弟弟了？”

隋的頭瞬間大了好幾圈，大家還真是聽風就是雨啊！他不得隨了大家的意，畢竟那是他夢寐以求的事。

“大，你聽爹爹說……”隋蹲下來，企圖跟隋講明白。

后忽又走進來榮旺并著李老頭，一個個興高采烈的，“侯爺，小的們聽說夫人病了？什麼？是夫人有喜啦？”

眾人七八舌竊竊私語一番，隋被徹底打敗。他深深嘆了口氣，對隋道：“等大夫來了便知，或許大真快有小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