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來人是位形高挑的男子，盡管上披著厚重的貂袍，但看起來也沒有多壯實。

他將頭上的黑兜帽緩緩摘下，出里面那張致且白皙的臉龐。

這人長得怎麼比范星舒還要許多？這段、這質、這氣勢該如何形容呢，定不是在外風吹日曬的主兒。再細瞧他舉手投足間的儀態，不讓染聯想到那種人……

染款款起，端莊淺笑，說：“累日降溫，侯爺的子很不適，不便見客。”

那人正正經經地向染拜下去，揖道：“在下梅若風，見過建晟侯夫人。”

他的聲音稍稍發尖，不過不是很刺耳，反襯著一溫之氣。

見染面疑，他又彎腰解釋說：“在下是許有德許公公之命特來求見侯爺的。”

染心下一窒，那眼前這位也是公公沒跑了。

可惜了，可惜這麼好看的一副皮囊。

“大人請坐。”屈膝回了萬福，又命人看茶伺候。

但見梅若風向后輕甩貂袍下擺，出里一月白里服。他大方落座，一只手撐在膝骨上，另一只手則垂放在扶手邊。

寧梧暗暗打量他在腰間的特制長刀，比郭林他們佩帶的要窄一些，短一些，裝飾卻十分華麗，和昨晚抓獲的那兩個番子所用長劍明顯出自一。雖沒有穿廠衛的固定服飾，但他腳上那雙特考究的底皂靴，只有校事廠之人才有資格穿。

廠中督主是太監不假，可底下的廠衛卻都是真真正正的男子。梅若風應該是為了掩飾自己的份和行蹤才做這裝扮。

染與他隨意的客套兩言，轉瞬，主賓二人已飲盡一盞茶水。

“無論侯爺的子究竟如何，還夫人可以讓在下見侯爺一面，事關重大，馬虎不得。”

褪去剛一見面的禮貌和謙和，梅若風開始變得有點焦灼，覺他誓要見到隋不可。

“有什麼事，大人皆可對妾說。不是我托大拿喬，橫攔著不讓大人見我家侯爺。而是我家侯爺癱在病榻上，他那麼要臉的一個人，怎可讓外人隨便瞧去？”染從襟兒下扯出帕子，裝模作樣地拭起眼淚。

此時，隋已在東正房里完滿臉的面，他一邊扯開發簪搗長發，一邊自己找椅坐上去。

本來聽到梅若風的份，隋已打算讓侯卿塵把自己推出去。哪想，染一句“我家侯爺癱在床榻上”，把屋中幾人弄得簡直哭無淚。

侯卿塵著口型，無聲地道：“阿，要不你還是回里間里躺著吧。”

隋斂眸起太，他這娘子真是太棒了。幸好沒說他中風、半不遂之類的，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裝下去。

他當然了然，染是為了謹慎起見。前院那兩個校事廠的番子還沒有解決掉，這又憑空冒出來一個宮中太監。他是和許有德有著不淺的，然誰能確保眼前這人不是在設計詐他們？

可如今這個況，真不能再讓染出面應對了。和雒都扯上關系，都不是兒戲。隋有種強烈的預，當年在背后害他之人又要卷土重來。

上一次，為了北黎王朝的安寧、為了元靖帝能坐穩江山，隋沒有追究，更一度認定犧牲他自己全所有人是筆特別劃算的買賣。

只是時隔幾載，他的心態已然變了。他不要再做砧板上的魚，是雒都朝廷窮追不舍，不給他半分活路。這一次，他要選擇反抗到底！

梅若風這個名字，他在雒都時沒有聽說過。剛剛過隙往外瞧，這人的長相，他亦沒甚麼印象。

恰在這時，水生從偏門將范星舒帶了進來。梅若風要是長居在宮中的宦，范星舒應該能認識他才對。

“是他，我見過。”范星舒過門觀察幾眼，對后眾人確定道。

侯卿塵立即追問：“可知這人是什麼來路？”

“我離開皇宮那會兒，他還是個不起眼的小侍。因常服侍在許公公左右，我才對他有點印象。他看起來了不，果然皇宮是最淬煉人的地方。”范星舒半自嘲半諷刺地說道。

隋斟酌片刻，向水生吩咐道：“出去給夫人遞個話，將梅若風帶到我床前來。”

水生應聲去了，侯卿塵和范星舒趕幫隋偽造好“案發現場”。

“誰你們驚侯爺的？”

染最后裝了一把，終引著梅若風走進東正房。

和染一番過招，梅若風真無法想象，就是傳說中的家三小姐。

當年家三小姐嫁給隋為妻這件事，在雒都里盛傳了許久。坊間當然是稱贊太后此舉，只有知道的人才清楚，不過是曹家、家的犧牲品。但凡曹太后對這個名義上的外甥存有半點憐之心，就不會干出來后來那些事。

聽說三兒為了不嫁給隋鬧出過許多事端，這又和隋在錦縣上苦窮好幾載。按理來說應該對隋更加厭棄才是，可剛才那一系列舉，明擺著是隋的骨。

梅若風垂眸思索著，一抬眼，他已邁進里間臥房里了。

一把七八新的椅擺放在床榻附近，榻上的帷帳半虛半掩，可約瞧見在里面躺著個人。

梅若風當即跪地，行禮道：“小人務監梅若風，參見建晟侯爺。”

隋撐半靠在床頭，發出虛弱地嗓音：“是跟在許公公邊的？”

“沒錯。”梅若風抬眼，直視床榻里的隋。

“起來言語吧。”

聞聲，梅若風方起。他的眼神很銳利，讓一旁的染警覺不已。

“大人……公公……”染這才改了稱呼，輕喚道。

梅若風朝染微微頷首，又往床榻前靠近一步。這個作太有攻擊了，差點把避在暗的侯卿塵和范星舒出來。

染攔在他的前，強笑道：“公公，現在有什麼話可以明說了。”

“我剛從許公公本家那里過來。許延前不久往宮中給許公公捎過一份家書。書中提及到侯爺您……”

隋旋即想起，當初是如何獲得許延鼎力相助的。從盛州回來以后，他在心里便存下疑，為何許延會那麼賣力的幫助自己？真的僅僅是看在許有德的面子上？

“本侯幾次派人去盛州辦事，多虧許延屢次出手幫忙，這份本侯銘記在心。待公公回雒都見到許公公后，替本侯道聲謝。有生之年，只怕是無緣再見他老人家。”

隋指半開遮擋在前的帷帳，染順勢把帷帳擎放到旁邊的銀勾上。這下子隋的廬山真面目終于被梅若風所瞧見。

可他卻異常鎮定，基本上沒有多大的緒波瀾。染在心中喟，不愧是在天子邊討生活的人。

隋微掀眸，脧向站在眼前的梅若風。

梅若風這才垂下雙眼，說道：“許延在信中說，那次前往盛州的是侯爺本尊，您的早已痊愈。”

染握帕子的手已滲滿冷汗，梅若風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來了？瞟了眼隋，準備發一發脾氣。隋卻一手搭在的手背上，示意不要言語。

“那麼梅公公此次過來是想印證許延的話？”隋冷然問道。

“侯爺，許公公最在乎您的安危。他比誰都希您的雙可以痊愈。小人借著替務監出宮采買的由頭，先后奔赴好幾個地方，均是辦理宮中正事。去許公公本家探，是宮中默許之舉。而來侯爺府上，則是因為得知校事廠的人就在錦縣上。”

“是誰這麼迫不及待要取我命？嫌我在錦縣上活得太久還沒有去死不曾？”

梅若風鎖眉頭，道：“侯爺，校事廠奉命辦事，明面上當然是了皇上的旨意，但實際上是曹太后的意思。如今許公公管著司禮監，但校事廠督主之位并不是他。”

“本侯遠離雒都多時，朝政無須對我講明。”隋強行打斷道。

“侯爺，許公公能重新出山是了今上的洪恩，可曹太后怎可在今上邊沒有耳目，如今的校事廠督主便是太后的人。”

隋拳抵邊咳嗦多聲，故作憤怒狀，斥道：“本侯再重申一遍，不要跟我提及關于朝堂上的任何事。我和許公公是私，不夾雜別的東西。你今日來我府上，執意見我。我因你是許公公的人，應了你。不管許延對你們說過什麼，信與不信取決于你們。”

“錦縣邊軍康統領連續上表朝廷，道和東野之間不斷。朝廷這才重視起來，批了錦縣邊軍的軍餉奏疏。校事廠奉命來錦縣調查康大將軍之言，而侯爺您也順帶著為他們的調查目標。”

梅若風這席話倒是印證了那兩個番子的說辭。難道真不是錦縣上的人去告的？

“本侯磊落坦，讓他們隨便調查。”

“小人來到錦縣，就是許公公之命，確保侯爺不被校事廠所懷疑識破。要侯爺翻不了的是曹家而不是今上。相反，今上對侯爺寄予厚。”

染倏地笑起來，瞥向梅若風，嗤笑說：“梅公公，你可知我是誰？我好歹也算半個曹家人，你這麼明晃晃的挑撥侯爺和太后之間的關系，究竟為哪般？”

“侯爺夫人你……”

染咄咄人，把梅若風弄得一時啞然。

“我家侯爺不管是對太后、今上還是對許公公都沒有任何用，梅公公您這等人不遠千里來到我們這苦寒之地上……救我們？這誼未免太重了吧？”

隋輕染一聲，又對梅若風道：“要本侯信你，一證明你的份，二拿出你的證據。”